鬥犬觀後感

租這部《鬥犬》原來只是準備看一部娛樂片的。當然，李連杰的功夫也是品質保證。武功不紮實的武打片，不值得特地花時間去看。我相信有李連杰的電影，不會有這個問題才是。

看了之後，覺得似乎只有李連杰一人能打。很明顯地感覺出套招，覺得李連杰一直在控制力量，勁都沒有出來。動作是做的，而不是打的。打法沒有招式，就是閃躲跟猛打。最常出現的打法是把人壓在地上後，連續揍許多拳。這種打法不是純粹是打仔的打法，不是大師的打法。

然而李連杰這種打法相當符合劇中角色的氣質。李連杰在劇中飾演丹尼，是一個從小被當成狗訓練長大的打仔。他可能天生有武打天份，毋庸多加訓練，就有一套過人的格鬥技術。但基本的身為人的成長卻付之闕如。豢養他的巴特（鮑勃霍斯金飾）用制約反應來訓練丹尼，讓丹尼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不知是非善惡，只知道得到什麼刺激應該要做什麼動作。然而丹尼並非一片空白，他隱約殘留著小時候的記憶，這個記憶後來靠著山姆（摩根費里曼飾）和薇多利的愛來喚醒。丹尼的母親是個鋼琴師，美好的童年印象使丹尼對鋼琴感到特別親切，而這親切感，加上音樂、加上愛、加上斷片似的照片、玩具，逐漸喚醒了丹尼的記憶。丹尼成長為人，並在最後的隔鬥中尋回自我。最後格鬥有一段對話當是全片重點，俟他日再抄。這段對話很可論述，茲從略（反正論了之後不會比直接看對話更有感覺）。
我對這部片覺得特別有心得的是：這大概是一部打算承載人文意涵的武打片。武打片而要承載人文意涵，我第一個想到《臥虎藏龍》。但《臥虎藏龍》承現的是中國文化下人的複雜情感，愛、壓抑、修道、自由等等，而《鬥犬》則在暴露人的兩種處境（無思想而快樂的狗╱有思想而得承受喜怒哀樂的人），歌頌人性的覺醒，歌頌人選擇自己成為人。後者的人文意涵，感覺上是很西方的、很不中國味的。在這部武打片中，武打竟然不是最精采的部分。戲裡固不乏武打場景，但也就是討債、競技場、以及最後的覺醒之戰。整部戲裡只有一個堪稱對手的打仔，餘皆不堪一擊。這種「餘皆不堪一擊」的武打片，往往是歌頌無敵的英雄；但在這部片，「無敵」只意味著能打，不意味英雄。（不過丹尼在覺醒後，多次饒恕不得不打的對手，甚至還想救那個差堪對打的白衣人。這種帶著寬恕的格鬥，才顯出英雄氣質。）以「武俠片」觀之，《鬥犬》這部片最特別的是：它武而不俠，武者反而是被他人用愛心來喚醒的對象。他是被拯救的，不是救人的。因此，它只能算是武打片，不是武俠片。要說，它是發人省思的武打片。

劇中有一幕很有意思的：丹尼第一次彈鋼琴時，手指相當僵硬，山姆勸他柔軟一點。這一幕就非常不中國（或說非常不武俠）。中國武俠，彈琴不至於手指僵硬，因為格鬥並不是僵硬的。西方人格鬥唯力，不知用勁，因此以為音樂的對立面就是格鬥、就是僵硬。看李連杰演過那麼多中國大俠，再看他僵硬的手指，不免感覺他確實是在配合洋人拍戲，幫洋導演詮釋他所設定的角色。

　　看了《鬥犬》之後，不禁想起《拳霸2》。《拳霸2》標榜武打而不標榜人文精神，因此將全部的心力放在武打以及武打場面上。各種場面，各種精緻的格鬥，各種可能的對手，打起來又拳拳到肉，看起來真是過癮。《拳霸2》的人文精神很簡單，一者對動物的愛與對人的愛相同，有大慈悲；一者宣揚泰國人愛好和平，格鬥只是維護和平的手段。透過一個簡單的救大象的故事，不斷「找藉口打架」，大大滿足觀眾的視覺享受。

　　又：《鬥犬》中有個族群老問題。劇中主角丹尼是黃人；反派是幾個白人男性，正派有黑人男性和白人女性。看得出來這是白人╱男性文化中刻意的自謙自嘲；也正因這是自謙自嘲，更顯示出這套價值觀的主體，確實立乎白人╱男性文化。我之所以做這個觀察，別無他意，純粹是台灣人好分族群的習性使然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