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2-20 05:20:00東城居士

冷漠

冷漠


剛剛門外一直有隻小小貓的叫聲,叫得很慘,原以為是天氣太冷,心想:貓總是要有辦法活下去,不能靠人吧?便沒去理會它。後來又聽見兇猛的狗吠聲、淒厲的貓叫聲,覺得不對勁,跑出去一看:貓已經不叫了,奄奄一息地被狗叼在嘴裡。我看著狗,用力罵一聲「幹!」狗被我嚇跑,把嘴上的貓放到地上。

小小貓受傷很重,開膛破肚,像是死了。我不是很敢摸,雖然常常想天地間沒有什麼可怕的事,真要鼓起勇氣還是可以摸摸牠的呼吸的。我遠遠看著它,輕輕叫幾聲「喵」,牠沒理我。要回去打電話時,看到牠抽搐了幾下,還有點生命跡象。

我打電話到台南醫院,問他哪裡有動物醫院的急診,電話那頭說不知道,得翻電話簿。我又打電話到104去問,104說沒法這樣查。我只好上網查。

打開電腦,聽到窗外傳來微弱的狗聲,似乎不敢高聲喧嘩似的。我出去,看到小小貓旁邊有三隻狗環伺著。狗看到我出去,全都抬頭看著我,顯然是有些警戒。我又罵一聲「幹!」狗又跑掉了,然而這次看小貓,已經不會動了。

我還是不太敢將手指伸到牠小小的鼻子前面,測測牠是不是還有最後一絲呼吸。只是在牠附近,一直「喵!喵!」地叫牠。牠不理我,全身一動不動,很僵硬。我回到宿舍,繼續查網路上台南有沒有動物醫院的急診。查到的醫院,寫著營業時間到晚上十點云云,沒看到有夜間急診的。

我又查到一張表,上頭有台南許多家動物醫院的電話,但沒寫營業時間。我不敢打。我不知道這樣對不對,也許我會吵到人家,也許醫師會暴跳如雷地掛我電話,但是我也有可能因此找到有夜間急診的動物醫院,也許小小貓並沒有死、只是看似僵硬但救得活。我心中盤算了一下,大約有百分之一的機會,小小貓會因為我的果決而救活;但一想到那百分之九十九,我會放棄了。

我已經很想睡,小小貓也不是我的誰。但是如果牠能救活,我是唯一掌握著這個機會的人。也許牠死了,但我不測牠的呼吸,終究是不敢確定。又一會兒,我出去再看一看,小小貓已經被狗叼到更遠的一處;也許,明天醒來時,小小貓已經被吃光了。

我放棄救牠了。其實我心裡既不著急,也不難過。只是換個角度想,如果我是那隻小小貓,我多麼希望宿舍裡有人走出來,用他的一臂之力,救我回生天。如果現在躺在地上的,是個開膛破肚的人,我倒是可以很果決的叫救護車了。不怕麻煩地救人一命,總是比較容易讓人理解。我不用擔心醫師暴跳如雷地指責我擾他清夢,我不用煩惱沒有夜間急診;人需要受到人的保護,我應該幫助別「人」。可是今天,卻是一隻也許已經死了的小小貓,我特地找醫師來最後證明牠死了,這讓我猶豫不決。

小小貓躺在地上,也許已經成為屍體了。我沒有作任何處理,沒有找來一個溫暖的紙箱把牠裝進去。牠的內臟似乎已露到體外,我不敢搬動牠。狗群被我用石頭嚇過幾次後,見到我總是心裡警戒著。小小貓倒是一直躺在那個更遠的地方,沒被撕食。成功大學寧靜的校園,說是個文明的地方,還是有這麼血腥殘暴的弱肉強食。一個生命,從我耳邊、從我眼前死去,而我不曾挽救牠。我心中怕麻煩,丟棄了牠最後一絲的生存機會。吃素多年了,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依舊弱肉強食。或許與我無關吧,但是眼睜睜看這世界上強凌弱、眾暴寡,我顯得多麼無用啊!

這不是人的世界,是動物的世界,也許人本來就不必介入。只是遠遠地看著小小貓,我感覺我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