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4-14 01:02:04光風霽月

《刺青》的自我觀照



  十四問我是不是跟他去看這電影時,我翻湧著論文的責任感,狠心辭退。而且我實在不知道這是部什麼樣的影片;而且我對刺青這件事真的沒什麼興趣。新聞放送這部電影得獎的畫面時,我的佩服和驕傲脫口而出。我知道能這樣真的很厲害,我才不像中華民國新聞局那麼無知不上道。回到書桌前,忽然意識到,得獎的影片和十四的邀約是同一回事,研究生本能,追查了起來。

  我看著竹子,感到奇異。不就是想演繹我這類人嗎?可是我似乎跟竹子相去甚遠。我的話比較多,我的活動力比較強,我的笑容比較容易見到,我的頭髮短得多,我沒有那麼美麗那麼高。唯一,我的初戀也不得善終。我不知道我是例外,或是別人眼中我其實是這樣?
  有一天看到劇照,竹子散著髮自深夜談心花園望過來的眼神,透出某些訊息。我想,是不是曾經有過那麼一瞬間,我亦流露那樣的眼神?為了不明白自己?為了被放棄的苦痛?為了壓抑伸手觸碰的想望?為了不會有出口的迷走?
──所以,我確實是這類人;確實是我這類人....

  於是我決定跟十四一道坐進戲院。床戲太短,我倒是還喜歡看一個鏡頭,是竹子下樓初見少女小綠。我喜歡的就是竹子步下樓那幾步。〝通—通—通〞幾個聲響,硬朗卻不沈滯,灑落帶下來一個你沒法用「小姐,你好」問候的帥女生。就算不是魂縈夢牽的舊識,也該好好看著他。
  盟主說,導演問起,觀眾將自己投射至劇中哪個角色。她說她的答案是「阿媽」。我完全可以想像,那種帶詼諧色彩的睿智長者,當真有如盟主認為和希望,她之於我們大家,實際也頗有幾分。更何況,摟著一心迴護的晚輩,口出「怎麼玩電腦玩到哭成這樣?那就不要玩了」一語,真有禪機棒喝之效,阿媽宛似武俠小說外拙內明的江湖高人。
──整部影片,從角色、影像、對白,皆有著實豐美的設計感。

  可能由於長期浸潤的領域,要我拿斷簡殘編重建故事,已經差不多是反射動作。可是看起來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我也斟酌過,是不是為大家應該順時針說故事?我沒有得到自己肯定的回答。如今的世界多的是零零落落的訊息,若丟棄判斷、解讀、組織的能力,就只能任訊息及其散發者擺布。我們不應該僅能接收一綱一本的答案,和「從前從前……」的故事。別忘了,我們就是一元價值觀社會的受害者。
──因此,散落的片片段段是詩意,是節奏感,是生活技藝,是人記憶的原型。

  只是如何將複雜的符碼、深層的意念與豐美的設計感,結合成走勢更為流暢的片子,還期待未來持續的努力。看過前作《豔光四射歌舞團》,兩年後的這部影片絕對看得出進步,也跟著感到欣慰可喜。而且兩部片子都令人驚豔的音樂性:〈流水豔光〉的氣氛;我難得聽得入心的電子音樂〈小茉莉〉。
──要像小學時候,老師寫下勉勵:勝不可驕,敗不可餒。百尺竿頭,再接再勵。

  看劇組受訪,沒想到「商業性」、「藝術性」也會是個問題。觀眾我看片子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如果我掏錢看片的行為,一律是商業交易,那麼哪部我看的影片不是商業片?《灰熊人》是;《卧虎藏龍》是;《刺青》自然也是。
──不過,每梱膠卷都帶著有自己的個性。有的就是跟我個性不合,瞄見即速速避去。

  前兩天讀到陳雪〈她可不是我妹妹〉。小苗說喜歡這文,說它盡有理直氣壯的氣魄。我也覺得挺有意思,但內容仍挑起我以「同性戀也有男女角色扮演」議題,謙虛反省自己。我也看過有人提起,某位西方經典級女同志導演來臺灣參加研討、座談時,被台下「你是T還是P」一問,問傻了眼。大師對自己沒有概念的問題,不知從何答起。我有沒有需要導正自己──自己是什麼;不應該覺得自己是什麼?看螢幕上的竹子,聽劇組對這個角色的介紹,再試與自己辯證。循線前進,我得到一個出口。(可能只是眾多出口的其中一個。)我未嘗「扮演」我的性別生活,我原本如此,與生俱來男孩子氣。
──所以,有個名詞指稱我這類人,有些故事講述我這類人,又有何奇?而我也不過是一樣米養出的百樣人的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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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照引自《刺青》官方部落格〈相簿〉。

《刺青》官方部落格:
http://www.wretch.cc/blog/spiderlily

陳雪〈她可不是我妹妹〉:
http://blog.chinatimes.com/chenxue/archive/2006/05/22/61936.html


備忘:
  今晚胃、膽、背酸痛不已,咬牙寫出這篇文字。中間還出門看了醫生。來去倒在床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