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1-13 16:40:37袖0

老來嚼土豆  


           在市場,在商店,店家也常置入性行銷,,結帳時隨口問:「這帶殼的鹹花生,須要嗎?好吃。」放眼望去,瓜果滿目琳瑯,老闆娘卻推薦枯乾不結的土豆,心想,我手裏選購的是高級青森蘋果,當我是阿宅,好騙,我直截拒絕云:「現今大家吃黑金剛,大顆又飽仁,老闆娘,你準備害我被婆婆碎唸。」

婆婆和公公二仙老公仔標總喜歡看電視,呷茶,配各樣庶饈,在午後。

其實,他們是在「聽」電視節目,濛霧的眼睛用來逡尋許久未在螢光幕前出現的明星身影,見到了,彷彿是彼此熟悉的多年好友,我總是聽到「某某某,真久不見!」「這是誰?唉呀,怎麼變這麼老」「某某人怎麼肥成這樣」。然後,想想,自己也快八十歲說「看到別人這麼老,有時忘記自己也是有歲數了囉。」

有回傍晚,節目頻道從有線到無線,一台一台切換,也吸引不了老太婆的興致,她便起身到廚房備餐,過不久,公公嚼著土豆,忽地叫喚:「趕緊來看,日本天皇王妃。緊,緊來!」「唉呀,怎麼變這麼老,無精神,以前不會這樣。」二位滿頭稀疏白髮的老人,站著微微彎腰,瞇著眼盯著,像和螢幕中的天皇夫婦鞠躬致敬,差點也揮起手來。

記得前些日子,公公急急地從廚房拖著婆婆到客廳看久未露面的英國女王。婆婆信步趕到電視機前,定睛一看,稱讚「這麼老,精神還很好」。年紀越長,越喜歡重溫舊日的熟悉感,尤其是人。新人,不熟識,他們好像直接冒出來似的。當電視節目出現的多是沒見過的新面孔,頻道就頻頻切換。

當凱特王妃Kate Middleton分娩產下喬治的新聞,令二仙老公仔也跟著英國舉國上下嘴笑目笑。從凱特王妃嫁給威廉王子,婆婆總是說她是「戴安娜的新婦」,雖然戴妃早已亡故,以舊人連結新人,就這樣認識凱特王妃,這層媳婦的連結,祝賀皇室有新生命的心情也倍感親切。

若是節目無趣透頂,婆婆對著眼前的餅乾、瓜籽等四獸,評頭論足,說那樣好吃,那些不好吃,誰誰,上次網購餅乾不好吃,莫買;某某,上回買的糕仔不錯吃。我常常「胡貝」買,時機歹歹,新開的店必去捧場加油,別人大力推推推的,我也不手軟買下。

 

這回,在水果店買帶殼的鹼花生,有點不太搭調,我考慮著。

「小顆才好吃,真的,沒跟你騙,買一包試吃,不好吃,以後不要來這買。」老闆娘篤定地說。「好吧!」誰叫我是個容易被說服的人,再說,舊曆年,「吃土豆,吃得老老老」是好吉調,土豆是家裏必備的庶饈,就這樣,又胡貝買,將賣相不佳的帶殼鹹花生帶回家。

過年的特別節目,就是一連串特別難看的節目,婆婆看不懂新世代的搞笑,舊人的身影不現身,開始講古,對子兒序小說我們不認識的影星冉肖玲等等迷人的風采。然後,面對簇新口味的土豆、黑炭烘焙哇沙米風味等評頭論足,最後結論是,我買的才是「正港」土豆。小顆土豆,嚼起來有古早花生微妙香氣,又說,改良品種,土生的香氣盡流失矣。


中華日報副刊。民103年,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