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1-09 09:01:08圓圓
捨不得
遠遠地，看到一個綁著兩條麻花辮，圓嘟嘟的臉頰，上面映著紅紅的腮紅，「大滴汗、小滴汗」在兩鬢旁不停滴落，兩肩上各側背著一個書包，手牽著的一個矮她半個頭的瘦弱小男生。這就是小時候，從巷子口遙遙走來的我和弟弟的身影。
常聽到同事、朋友小時和弟弟打架、吵架的趣事，往我的記憶中努力翻找，卻找不到這樣的衝突畫面，只記得總是像母雞捍衛小雞般，細細呵護著弟弟，所以才不過六、七歲，也需要別人照顧的年齡，我已經扮演起小媽媽的角色：一聽到弟弟來哭訴，立刻為他找對方「算帳」；有人想要欺負他，得先通過我這面檔在前面的堅固盾牌，「兇」從此成了我的代號。
小時的玩具通常都是自製品，兩塊布縫一縫，留了小缺口，裝進沙子，就是沙包；酒瓶蓋子敲一敲，就成了現在很流行的「鬥牌」；酒瓶蓋子裡面利用蠟油當接著劑，立著一根蠟燭，兩側綁上繩子，再纏繞上一根棍子，就成了小燈籠，街頭巷尾的孩子會組成一隊冒險隊夜遊，年紀最大的當領頭，享有拿火把的殊榮，其他人則拿著小燈籠，一手提著，一手當燈罩，就怕一個不小心，會被風吹熄。
這天，看著弟弟在家裡拿著小燈籠提啊提，深怕他燒著自己，苦勸他不聽，最後變成爭奪戰，「嘶！」一聲，蓋子裡的蠟油潑灑到我的臉上，經過緊急處理，現在已經幾乎看不到痕跡。同樣的情形又再度發生，看弟弟拿著削得尖尖的鉛筆當玩具，要是不小心傷了自己怎麼辦？立刻衝過去制止，在拉扯的過程中，筆尖就這麼直直刺進下眼瞼，距離眼珠只差一公釐，仔細看，還會看到小小一點青色的存在。
瘦小、需要保護一直是我對弟弟的印象。所以當大學榜單一寄來，發現弟弟竟然考上高雄醫學院，知道是哥哥是始作俑者，怒火翻騰，差點和他吵了起來，為什麼要把弟弟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即使哥哥說明一個男孩子要離家，才能成長得快，我也聽不入耳。考完大學，以為弟弟終於可以搬回家，沒想到他又繼續念研究所，還在那時交了女朋友，感覺弟弟真的離我越來越遠了。
等啊等，盼啊盼，搬回家中的喜悅還沒沈浸夠，沒幾年，他又因為結婚，而永遠離開家。到遠地唸書，雖然距離遙遠，他還有回家的一天；結了婚，雖然房子在附近，他卻已經是別人的老公，再也不會一樣了。結婚當天，大家看得到媽媽的傷心，大概不知道我也在暗地裡落淚吧！每次看著弟弟，總有一種惆悵縈繞心懷，他來去匆匆，即使有機會聊天，好像還是有了一層隔閡，再也不像從前那般親密。
那一天，全家難得有閒情，聚在一起聊小時候的趣事；我們一起拿手工，一起賺錢、存錢；他得腮腺炎，我騎著腳踏車載他去看病……，而這些只有我和弟弟有印象，忍不住開口說出：「奇怪，那時你們在哪裡，為什麼小時候都只有我和阿弟的記憶？」而弟弟說出了一句，教我永遠難以忘懷的深情話語：「對啊，我的童年也只有妳啊！」就這麼一句話，釋放了我的心靈，尤其看著他成為一個好上司、好老公、好爸爸，我慶幸自己從來不從以「愛」為名，拖住他的腳步，讓他可以自由翱翔，飛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
他長大了，再也不需要我的保護，反而變得更體貼、更有擔當、更會照顧人。有一次提及我想買MP3，不知道買哪一個廠牌，沒隔幾天，當他打開盒子，裝著的正是MP3，而且是全配備，又驚又喜，不敢置信，現在想起，仍然品嚐得到那份摻了糖的甜蜜心意！每次的邀約，一定會問：「那阿妹（家人對我的暱稱）呢？」知道我沒空，最後也都會配合我的時間，一定要我在場。
慢慢地，我釋懷了，我知道我們之間永遠有一條情感的絲線，有一條血緣的線，會永遠牽繫著彼此，任誰也無法切割斷。所有的捨不得都化為蚌殼裡的沙子，一點一滴醞釀，最後化為一顆珍珠，鏤刻在「童年」的底座上，收納進生命博物館裡，寶貝地珍藏著。
P.S.照片為幼稚園畢業照，拍照當天，弟弟哭鬧不休，硬要跟著，園長、老師們都沒辦法勸阻，於是他也跟著一起留影。差別在於方帽子的流穗，畢業生是黃色的，肄業生是紅色的（不曉得當時園長怎麼會想出這樣的辦法區分）。這兩張照片剛好成為最佳證據，印證當時我們姊弟倆是如何緊密地綑綁在一起。
天哪！
一開始
我以為是昊昊和婷婷耶！
真像啊！
尤其是昊昊，呵呵......
弟弟瘦得像皮包骨
風一吹，就會被吹跑
怎麼會像頭好壯壯
有個圓肚肚的昊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