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21 05:41:25秋拓

重讀〈諫逐客書〉

    那是個剛開始說故事的時候。像是成熟的胎兒,在預期的情況下,羊水破流,子宮收縮、擠壓,哎哎喊痛,從過份窄擠的產道,推迫了出來。如同我們知道的,那變形、鮮紅布滿、連著臍帶的,嬰孩,是故事的開端。

    於焉生成。在那個剛開始說故事的時候。但高中同學看出了其中的吊詭:「為什麼你都在寫別人的故事?」

    我說:「我不太會寫自己的故事,寫得不好。」

    「所以你都在為他人而寫嗎?」

    是嗎?為他人嗎?



是為他嗎?還是為自己?.JPG

    那次友人處於感情的兩難,想放卻放不了。困擾著。矛盾著。不解著。

    我問:「我們都是愛著對方嗎?」

    他說:「是吧!」

    我再問:「我們究竟是愛著對方?還是,我們是愛著自己呢?是不想放手?還是不甘心放手?」

    是嗎?愛著對方?



沒有誰為誰?.JPG

    李斯是這樣的。

    上諫書,直接又謙卑地指正秦王的錯,那個逐客之錯:「竊以為過矣。」(你看那個「竊」,用得多麼卑下,卻那麼有力!)

    先舉證出穆公之於由余、百里奚、蹇叔、邳豹、公孫支,孝公之於商鞅,會王之於張儀,昭王之於范雎「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證明客傾非但不負於秦,更有利於秦。接著,以物比人。說明珍寶非秦者被留,而人才「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李斯說,難道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所輕者在乎民人也」如果真為如此,李斯斗膽諫言:「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也。」不是正確的治國之術,更遑論統一天下。強而有力地加強錯誤,說秦王錯得夠大。

    而這樣的錯,李斯分析隱於這背後的危機「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藉寇兵而齎盜糧者也。」又說「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讎,內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勸說著秦王「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

    要不「求國無危,不可得也」。

    縱觀此文,李斯處處為秦。要秦安定、要秦富彊、要秦殷盛、要秦稱霸、諸侯親服、要秦成就帝業、一統天下。故寫之、諫之,直到秦王廢除逐客之令,恢復李斯官職。

    「李斯亦在逐中。」在逐客之列的他,上此諫書,只因不想被逐。那麼,此諫書的中心價值,究竟是為秦著想?還是為他的地位?又或者,交疊著秦的利益與李斯的名利,沒有誰為誰?



下了筆,那就是自己。.JPG

    那位睿智的友人說:「你在寫別人的時候,其實也是在寫自己。」

    我對那位友人說:「如果你發現你不是愛他,而是愛自己,不放手,就是一種愛錯自己的方式。」



你怎麼說自己的故事?.JPG

    前幾天,我傳了簡訊問王大娘:「怎麼說自己的故事?」

    王大娘沒回簡訊。我認為,這是最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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