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4-11 13:18:00蘭花楹

愛的意義【電影觀後感】

愛的意義(What love means)

當然,我並不是要在這篇文章中闡述我對愛的意義的看法;我只是想要說說,看完這部名為「What love means」法國片後的小小感動與感傷。






【剛剛從網路上查資料,才發現這不是電影,而是一部有上下兩集的法國電視影集。只不過,在澳洲這邊,當作電影來播放!】

補個IMDb的連結:
http://www.imdb.com/title/tt1183695/

這是一部好片子;雖然,片尾處說教意味太刻意!

還在雪梨時,我就知道,當我在墨爾本度小假的第一天,我有機會看到第十九屆墨爾本酷兒電影展(Melbourne Queer Film Festival)最後一天的一些電影。所以,對照著此影展片單與雪梨同志狂歡節電影展(Sydney Mardi Gras Film Festival)片單,我挑選著我會想要看、或我曾想要看但卻錯過的電影。挑了兩部片子,一部墨西哥喜劇片,另外就是這部法國片。

片長三小時。我看完之後,接連著好幾天,常常會想起這部片。

請讓我翻譯現成劇情簡介以交代電影情節,不然我還真不知該如何簡單講述著這同時交錯著至少三四條故事線的電影。

電影開始於1970年代末期,愛滋病出現於世界前的那一年,終結於2008年。在這橫跨將近三十年的時間內,電影以Nico為中心,敘述其相關人際網絡在這時間內,如何面對各自生命中的生老病死、結識與別離。

1970年代末期,法國換了一個對同性戀友善的新政府;在此新政府下,身為男同性戀的Nico與其朋友們不必再因為其自身性傾向身份而感到自卑與不堪。但隨著法國社會環境對性傾向議題的逐漸開放,很多男同性戀者卻罹患,現今被稱為愛滋,的疾病,一一死去。

沒多久,Nico姊姊 Isabelle 死於無特定對象槍擊事件中;Isabelle 男性愛人 Bruno 也在相同槍擊事件中受到重創。Isabelle 雖與 Bruno 相戀多年,卻一再地拒絕與 Bruno 結婚。Isabelle 遺留下的兒子 Jeremy 依法律規定由 Nico 撫養;雖 Isabelle 希望 Bruno 成為 Jeremy 繼父。

其實,Nico 也暗戀著俊美的 Bruno;但因姊姊緣故,所以將此愛慕之情壓抑在心。Nico 知道 Bruno 很愛、也很想撫養 Jeremy;某天,Nico 就這麼提議:「何不讓我們住在一起,彼此有個照顧,而且你也可就此養育Jeremy。」於是,兩個年紀相近的男人 Nico 與 Bruno,一個男同性戀者與一個男異性戀者,在1980年代初期的法國,因而住在一起,照育著兩人都摯愛的女人的兒子 Jeremy。








一陣子之後, Bruno 收到醫院通知,告知其在動手術過程中,因輸血緣故,也感染了愛滋病毒。同時,Nico 成為法國某眾議員的地下同性情人。

此後電影主要劇情就是在描述,身為異性戀的 Bruno 如何面對與應付愛滋病毒所引發的疾病、相關污名、及面對中意女人卻不敢與之做愛或告知實情的痛苦;而 身為同性戀的 Nico 如何處理身為有權勢眾議員地下情人的苦澀與掙扎,尤其當他情人為政治前途而必須宣稱與支持「婚姻乃是一男一女的結合」此打壓非異性戀社群的口號。

2000年,Bruno 在觀看法國奪得足球世界盃冠軍的當下,緊握著Nico與其第二任太太的手過世。

Nico 在徹底無法接受其情人仍公開支持「婚姻乃是一男一女的結合」此口號的狀況下,黯然離開。

某夜,Nico 在酒醉的狀況下被某人幹了;雖其快速地與醫護人員聯絡,並服用PEP ,但仍然因此感染了愛滋病毒。

電影尾端,Nico 面對著螢幕說著:「在謹慎了二十多年之後,我卻仍因一個疏忽而感染了我一直想要避免的愛滋病毒。為此,我怨不得誰。畢竟,是自己的疏忽。雖然,已經過了二十多年,但是愛滋病毒還在世界各地活躍著,並深深影響很多人與國家。但是在法國,雖然已經二十幾年過去,愛滋仍是一個禁忌話題。我還是不敢讓太多人知道我感染愛滋病毒的事。 .......  」 (就是這一段刻意說教的片尾,讓我對於這電影覺得有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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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很誠懇,雖然某種程度有點刻意,的電影:真實且細膩地描述與交代Nico與朋友親人如何從80年代初期面對愛滋病毒,並一起與之生活的經驗。這樣的誠懇,讓我感動。

也因為這是一部誠懇的電影,平常人(或者,精細地說,在法國,一個男同性戀者與一個感染愛滋病毒的男異性戀者)生活中點點滴滴,並沒有很政治正確地被刻畫或被忽略。例如,一夜情、多人性愛、面對死亡與疾病的恐懼與未知、異性戀者乍然面對(或知道)同性戀者就在身邊的自大與鄙視、倡導種族(階級)平權的人不一定會尊重性少數的生存或權利、照顧愛滋感染者的醫護人員的家屬無法接受家人工作性質的憤慨與不解,都在電影這邊那邊平實地被呈現。甚至連「一個同性戀男人為一個異性戀男人苦守寒窗數年的狀況」也不帶批判地被呈現。

愛滋感染者、男同性戀者、或擬同性戀生活狀況的人(例如,Nico與Bruno住在一起前與後,就被很多人誤以為是一對同性戀伴侶)所會面對的種種頓挫與不公平待遇也在電影中靜靜地被敘說著。,

那種種不同的死亡方式,像:被槍殺、自殺、(不合法,但仍被秘而不宣執行的)安樂死、在醫院病床上孤單地死去等,也都被冷靜、但溫暖地被呈現。

這樣的誠懇,讓我感動。

還有,某天,在Bruno 剛與Nico同居(還不知道自己感染愛滋病毒)時, Bruno 主動跟Nico提:「謝謝你這麼地喜歡我!我們來做愛吧。不然,我怎麼知道,我能不能夠接受你?」Bruno 之後與Nico 有了深深的吻,但一會後,他還搖搖頭地說:「謝謝!但是,我沒有任何感覺。」




雖然結果是如此,但這種宣言,無論是在片中,或是整體社會,某種程度,可是相當激進與具顛覆意味。看到這邊,我不由得心理激賞。

另外,一個很久之後,某個人問起Bruno 與Nico間的關係,Bruno 說著:「我沒料想到,在我生命中,竟會有一個男人對我如此的重要。」
恩!苦守寒窗換來這樣的一句話,是足該欣慰。當然,用等待與耐心的方式來表現愛,是另外一個值得討論的議題。

然而,這部電影,還是有些地方,會讓我小小地感慨:

例如,Nico在片尾喃喃自語的情節,尤其是那一段「在謹慎了二十多年之後,我卻仍因一個疏忽而感染了我一直想要避免的愛滋病毒。為此,我怨不得誰。畢竟,是自己的疏忽。」

雖此片段強調的是「社會對於愛滋的烙印與污名歷久不衰」及「人類社會對於愛滋的漠視與忽略」;但是,在此那麼刻意的片段,如果要如此地政治正確、或強調與宣揚某種概念,為什麼此段落卻還是無法避免地落入一個「責備(或自責)受害者」的情境?又尤其「疏忽」、「怨不得誰」、「想要避免」等等字詞的存在。

讓我呈現與對比電影中其他相類似的情景:

當1980年代初期,Nico朋友悲傷地告知Nico「他男友因為某種不知名疾病過世時」,Nico只是環抱他朋友,卻並沒有說:「你男友過於輕忽,怨不得誰!」

當Nico朋友發現他從他男友那邊感染愛滋病毒時,Nico也仍只是環抱他朋友,靜靜陪著他,而沒有說:「你自己疏忽了,怨不得誰!」

當Isabelle死於槍擊事件後,也沒有人說:「她自己沒有好好注意周遭環境或可疑人等,並當下找尋隱蔽物,所以怪不得誰!」

同樣地,Bruno因手術輸入到感染愛滋病毒的血液,當然沒有人會落井下石、風涼地說:「這是你的疏忽,怨不得誰!」

那麼,那麼,比照上述相類似感染愛滋病毒或死亡的狀況,Nico在片尾處的這般自責,是否則顯得蹊蹺?

在最大程度上,個人盡可能地避免可預知風險,是現代社會中一個存在的概念或期許。

而個人與社會如何面對(某種程度)可避免的風險發生後的結果或衍申狀況,反應「這個社會如何看待或評價帶有不同風險的事情或相關行為」。

於是,關於個人責任與風險間的交互關係則漸漸形塑出一個「看似涇渭分明、實是雜亂無章」的社會道德評價階層網。

因而,「因輸血而感染愛滋病毒的人」、「因槍擊事件而死亡的人」,由於此些風險事件的發生看似非個人能力所能預料或避免,相對之下,則幾乎不會招致任何他人的批評或自責。

「因男男同性戀性行為而感染病毒」,由於牽連同性戀(一種被視為異常或非法的行為),所以這種風險行為所遭致的後果在現今很多國家則仍受到強烈的非議與指責。然而,明顯地,在這部電影中,編導很努力地將此些事件平常化;所以,Nico朋友縱使也因同性性行為而感染愛滋病毒,但卻沒有因而受到評價。

那麼,在這樣的對照下,Nico (一個在此段落已將近五十歲、有著眾多愛滋感染者朋友的男同性戀者)這般的自責(不該喝醉酒、不該隨便被人幹、不該這麼地輕忽或放任自己),在這樣的電影脈絡下(又尤其,這部電影明顯地是在反污名、除污名),是不是反而顯示這段落的不尋常與詭異?

這段落與自責影射著:一個認識這麼多愛滋感染者、有相當清楚愛滋知識的人(一個中年男同性戀者),不該自我放任或輕率與陌生人發生性關係;因此,這般行為所帶來的後果(感染愛滋病毒),(上述)這樣的人則該負責且自責。

這詭異與不尋常反過來再次證成:污名(或者,具體地說,愛滋污名)與社會道德評價盤根錯節地相互牽動與影響。因此,一部試圖反愛滋污名的電影,卻仍在關鍵片段,傳遞一個(有可能)反加強愛滋污名的訊息。

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這片段,讓我有如此感慨。

再次強調一點:我不希望也不願意看到感染愛滋病毒的人數持續增加,然而,很實際地,這期望在短時間之內有其困難度。

那麼,一、如何降低感染愛滋病毒的人數;二、如何面對愛滋或愛滋感染者,與用怎樣的態度來因應新近感染愛滋病毒的人;還有,三、如何細膩地注意到愛滋烙印的影響,則是上述落落長感慨的基本出發點。

另外一個關於電影小小不滿意的地方則是在於:

有天,當Jeremy知道Bruno 感染愛滋病毒時,他問了一個問題:「你會很快就死掉了嗎?」

Bruno 回答:「不!我會讓自己健康、我會讓自己活地快快樂樂,我要看你交女朋友、結婚、生子。」

我不否認,這是一段,頗溫馨與溫暖的對話。

然而,我私自認為,如果Bruno 能這麼回答:「不!我會讓自己健康、我會讓自己活地快快樂樂,我要看你交女朋友、結婚、生子。喔!當然,如果你選擇交男朋友或是想要單身,我也會很高興的。」

這樣相當政治正確的概念或宣言如果能出現在這邊,那該有多好。

宣言,某種程度而言,不是那麼地重要。然而,在一個預設每個人都是異性戀的社會前提下,那麼,當人能強調(又尤其是身為父母的狀況下)或期許他人或子女,在無論是否選擇與同性或異性,甚至單身的狀況下,都能夠受到祝福與接受。對被祝福的人而言,這般宣言能展現的效果,則相當有份量;更別提,則這樣小小角落出發的祝福可能引領社會對於非異性戀身份人士觀感的漸次改變。

我喜歡這部電影。雖然,我還是吹毛求疵地在這部電影中雞蛋裡挑骨頭;但那是因為我希望這部電影(或之後相關的電影)能夠更細膩地處理一些禁忌與污名話題。

不過,小暇掩不了瑜;這終究是一部好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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