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玻璃，映出窗外搖曳的樹影。被這棟冷冰冰房子包圍著，她起身喝了杯水。這陣子寒流來得起勁，一陣一陣地沁進腦袋瓜裡，常常書看著看著就失了神，想看的書堆疊在桌上，悄聲地議論著主人的恍惚。也許是這個季節太過於無常的原因吧。


還是這個季節走得太過於溫吞？


動物等了等還是等不到寒流冬眠，真正寒流來時卻睡不著了。候鳥猶豫著南遷的時刻，鮭魚困惑著返鄉的時機，一切都變得遲遲未決，像台電力即將耗盡的時鐘，有一搭沒一搭的盲目跳著下一格。她瞇著眼睛沿著窗櫺邊緣看出去，日光照射她的臉，但是一點溫暖都沒有。像對面住家屋簷華麗精緻的銅花雕刻、捷運站裡漠然的人群、還有她那時努力強調分手就要簡單快樂時的、臉上的表情。


她來不及去、也許是沒有勇氣，去讀他的眼神。


天一下就暗了，昏黃的潑墨像極了她渾渾噩噩的心。當光線褪盡之後，這城市總是會昇起一股複雜的喧鬧感。對於安靜在這城市低調生活的她而言，總是有個越不過的藩籬。他熱愛交際應酬，朋友與生活是一巡又一巡的挑戰；她愛獨處，不說話的時間比睡眠時間還多。二人當初在一起的意義隨著日子的飛逝，漸漸變得索然無味。後來她發現自己只是在耗損一段無可歸屬的時光，長久下來已經無法用任何方式宣告自己在對方的心目中真正的價值。愛情不該一昧偏執永恆，必須從細節裡觀看自己的需求，她對自己這樣說完以後，便啟動了保護裝置，把自己封鎖在城牆之後疏離一切，謝絕訪客留言。


不會再見面了。不會了。


長夜來臨，她瞭解流逝的時間無重來的可能、也不需要對此做正反二極的評價或是解釋。沒有機會做搖擺不定的躊躇，耗去的也大多數是屬於自己的歲月。曾經反覆猶豫的那個決定用人生拉長來看一瞬間就過去了，來不及回頭望，倏地在心口劃了數道細微的刻痕。也無暇細想到底後悔了沒，時間這股洪水就嘩啦啦地沖走了所有的回憶。她沒有力氣再掙扎，直到隨波逐流到了某座無名島上歇息時，才能好好注視那傷痕在心上褪色了的、那片淺淺灰灰的印子。那印子雙手拈不出重量，雙眼也看不出深度，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怎麼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遠方清澈的微曦提醒了她已一夜未眠，她走到陽台閉上眼睛，記憶那風吹過臉旁的感覺。紀念這一天她想了許多事，紀念她的終於明白。






終於明白，自己原來有多麼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