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儒穿著灰色連帽T，搭配單寧牛仔垮褲，手腕上設計感十足的運動錶錶帶有發出微弱銀光的小鉚釘。如果這還不夠T的話，那這世界上沒人稱得上T的典型。綺雯偷偷看著身材比國中時期更顯挺拔的她，慶幸自己回家得晚，身上所穿仍是搭車時的小毛衣加絨布短裙沒換成老媽愛穿的休閒套裝，至少走在一起不覺自形殘穢。

「妳比國中更漂亮了。」茗儒在咬下第一口甜不辣後開口，「比我想像中更漂亮。」

「那是因為畫了妝，其實現在臉上都有小細紋了。」綺雯雖找藉口推搪，心中畢竟是開心非常，她這麼說那不就表示她在心底還是惦記著自己。「我現在在台北工作，那妳呢?還待在這裡嗎?」

茗儒搖搖頭，吞下一口燉得軟爛的白蘿蔔，以再自然不過的語調回應：「喔，我也在台北，真巧。」

只是個巧合嗎?綺雯寧願相信是老天冥冥中注定她們彼此間牽連不斷的緣分。

兩人互問著彼此的求學過程和工作經歷，原來茗儒在中部唸完大學後已經北上在台北工作了五年多，只是這五年的時間儘管她們活動範圍互有重疊，卻未曾相遇。聊著聊著直到說起國中時代的共同記憶，畢業那天，她們一起參加了導師的婚禮。

茗儒等綺雯喝乾最後一口湯汁，把塑膠袋和筷子一併拿走丟棄在已經瀕臨爆滿的垃圾箱內，回來重新坐定後問：「妳……有男朋友了吧?」

「我沒有。」只有這個時候綺雯才能大聲且自豪的說這句話，因為她想說的事實必需以這句話作為開頭。

「分手啦?不然妳這麼漂亮，男生該不會輕易放過妳。」茗儒哈哈笑兩聲，猜想這句話大概綺雯已經聽到耳朵生繭。

「那妳呢?有對象了嗎?」綺雯其實更想知道的是這點，比茗儒到底有沒有穿束胸還重要。

「拜託，妳看我這個樣子有哪個男生敢追啊。」

茗儒以為這樣就可以打發掉這個問題，但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那，妳這麼帥總該有女生追妳吧?」

「耶……」問得好!

「實話實說唷，我陪妳吃宵夜可不能隨便呼攏的。」綺雯發誓今天有緣見了面總要得到些有價值的新聞，不然高中時代的魂牽夢縈朝思暮想到大學時代的刻意遺忘與自我放逐都顯得毫無代價。

「妳以為我是那個嗎?」

「哪個?」綺雯收起微笑，她最痛恨鄙視自己身份的同志。即使目前仍不能百分之百確定她就是，但八九不離十了吧。

「女生愛女生。」茗儒握住了拳頭，紓解緊張似的伸個懶腰，「很多人都愛問我，怎麼妳也是啊?」

「也有很多人問我有沒有男朋友，妳依然不例外。」綺雯想起出門前才發下的咒誓，更加深要真相的想法。「那妳到底是不是T?」

「妳覺得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茗儒打哈哈的功夫真到了令人想追打的地步。「這個不重要吧……」

「妳是吧。」綺雯卻突然喪氣起來，懷疑這十幾年的自己到底浪費了多少清春與淚水。「妳該是拉子，我也是。」這種吞吞吐吐的態度，她在自己身上早已熟悉，所以不會錯。


當初卻沒有人敢承認。


「真的?」茗儒也不得不收起戲謔態度，因為這才真出乎她意料之外。漂亮又溫柔的綺雯，總是成為男生目光追逐焦點的綺雯，竟然喜歡的是女生。

「難道我還要騙妳嗎?這麼多年來我不斷懷疑自己當年對妳的感情是真是假，用了許多人許多事去證明，才確認自己該是愛妳的啊。」

風吹過，即使氣溫不低綺雯亦忍不住縮起身子。

「怎麼那個時候我們都不問彼此?就假裝，我們只是好朋友……」

茗儒伸手將綺雯攬進懷中取暖，眼眶卻莫名泛起濕意。

「還來得急嗎?」綺雯低聲說，溫熱眼淚滴上捧握自己雙手的她的長長手指。
「還不算太晚，讓我們再愛一次。」

「當然，就憑我這四千多個日子以來從沒忘記郭綺雯這個名字。」

深深的擁抱，彌補過去四千多個日子以來的遺憾。

愛要及時，更要記得勇敢說出來。

PS.千萬別再用怨毒的眼瞪向問妳有沒有男朋友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