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了.早上出門前看見爸爸頭戴著毛帽.他看起來就像鳥爸爸.在陽台上準備餵鳥的鳥食.他回頭看到我,說;「桌上有一杯豆漿是你的.」我想.我也是他餵食的個體戶之一吧.

我們家沒有養鳥.但卻有很多野鳥會飛到陽台來覓食.熟識到像是餐廳的常客.爸爸說: 「你信不信我放下不到兩分鐘.鳥就會來吃了.因為牠剛剛遠遠地看到我.我也遠遠地看到牠.」

這是他餵養的模式吧.不拘束任何個體.我覺得我好像也是這樣被餵養的.其實很多時候我是不受拘束的.

爸爸說:
「我把我的公司賣了.不會留給你的.你以後高興作什麼工作就做什麼工作.」
「我跟你媽有南非的公民.但是我們沒幫你辦.你以後要住哪都可以.」
「我們老的時候想去馬來西亞定居.或是西湖.或是成都.不會跟你住.」
「你不想寫論文喔.喔.也沒關係.」
「你論文寫好囉.你拿到學位囉?」
「你論文拿到榮譽學位囉?有這麼厲害嗎?」
「你要跟誰在一起?這種事情你什麼時候問我我們意見啊?」
「你要結婚了?給我日期.我們家沒有什麼規矩.你看男方有什麼規矩.」
「你要結婚了,以後你們就自己管自己的事情囉.」

那樣自由.我也是野鳥吧.呵護是一般父母很自發的反應.年少的時候不能理解為何自己的父母那麼不同.一直要到很久以後.才體會愛一個人.最難的就是放他自由.我從來就不是籠中鳥.很早就自以為是的覺得,我周遊過整片天空.

爸爸說; 「有時看到那些野鳥.帶著自己的小鳥來吃飯.覺得能夠自然地看著牠們繁衍下一代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我走出家門.有一天我會遠遠地離開你.但是也會從遠遠的地方.循著眼神落下的方向.找到那頂毛帽子.飛回來.找我的鳥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