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4-08 21:45:08行人

詩友

上次回到屏東,整理一些舊物,意外發現一個外型精美的鐵盒,看的出是藍色為底,但鐵銹已經偷偷的把藍色壓過。我懷疑著打開,想著,裡面該不會像古裝連續劇那樣,打開時噴出濃濃的乾冰之類。結果當然不會噴出乾冰,我開啟之後,發現裡面清一色都是白底紅線的隨堂測驗卷。以及,滿滿的藍色或黑色字跡。

我怎會保存這樣的東西,並且安適的放在一個我也不曾想起的地方。

隨意拿起ㄧ張,且每張都還標明日期,讀了之後。那些宛若喪失記憶的殘缺印象,全都滾滾的流回腦海。我暫且放下手邊的工作,一張一張饒富興味的讀起來。開頭第ㄧ句便是「在昏黑的仄室裡/我們模仿夜的影子」那不是我的筆跡。想起,那是我國中三年的一位同學,一位天份極高的詩友。再往下看,這次是我的筆跡了「所有的夜僅是空心的海。」啊!多麼單薄的意象。我曾有過這樣的ㄧ位詩友。

我想起那些認識的日子,在既青澀又極端的日子裡,我開始寫詩,有關詩,萌芽的早,但我只是一直在小跑步而已,未曾大進。幸虧也不會大退,那年我開始在「屏東週刊」、「屏東青年」、「潮中青年」等這些小小刊物上寄託夢想,開始發表,每次拿到刊物時,總是喜不自勝的急著指認自己的作品,宛若認親,然而始終有一位,署名也是同ㄧ國中,甚至同一班的創作者,我們於其當時開始逞才爭勝。你一篇我一篇看誰得的多,算是在窮極無聊的國中生涯裡,擦出這麼一點點屬於詩的光輝。

尤其當時勢同水火,文人相輕,總以為自己更勝對方,於是我們開始玩起搬弄文字的遊戲,那次不知道是誰換了位置,我與這位詩友正好坐在旁邊,於是互傳紙條,玩起逞才的文字遊戲,一句來一句又去,由我定題,由他延伸,我定題為秋天,以下摘錄一小段,他寫道「落葉是秋天裡溶化的河」我回「季節決定把褐色貼在樹梢上」之後我又回一句「我輸了!你真厲害!」他寫道「謝謝。」從此不再干戈相對,反而是互相研討詩的內容與意象。於是,那些隨堂測驗卷就這樣被我保存下來,那些富含詩意,只屬於青春的。
 
後來在畢業的前三天,班上已經不必上課,校園內一片喧嘩。當時,雨突然就落了下來,我看他獨自站在走廊的陽台上,看雨。雨很大,這樣的雨在夏季的屏東很常見,通常挾帶強風,我走過去問「看雨呀?」他說「雨把城市傾斜了。」從此無語。後來再遇見,我已經是加入重考班,在幽微的日子裡期待未來。下課之後,他帶我到西子灣,夜間的西子灣還是一樣美,只是人早就變了,「還有詩嗎?現在的日子。」他看了看我說「沒有。」我本來想說「難得你......。」卻馬上閉口,因為我明白他的困境,從此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