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8-14 07:42:51嘉玲姊

伙夫班長的牛排

我第一次吃牛排是十七歲。若是做個問卷調查,問時下的年輕人第一次吃牛排的年紀,我肯定比他們落後至少十年。更不可思議的是,當時我不知道我在吃牛排。
話說數十年前九月初的一天下午,我左手拎一個鋁臉盆,右手提一只二十六寸長的皮箱,在爸媽陪伴下,到台北某個軍校報到。
爸媽看了學校女生宿舍的寢室設備,遠比家裡的窩舒適得多,他們自然是感到滿意的不得了。到了五點多晚餐時間,爸媽又陪我進學生餐廳,當他們看我排隊領了一個不鏽鋼餐盤,一坨很大的紅燒肉團在盤子裡滾來滾去。若不是他們親眼目睹,一定很難相信一餐有這麼多肉吃。爸媽看了這坨紅燒肉,更是對學校的伙食滿意有加。他倆放心的離去,留下我獨自坐在學生大餐廳裡,和那塊大肉團相互對看,久久不知如何下手。
學姊們陸續進入餐廳,她們都隨身攜帶吃飯的傢伙---湯匙。我第一天入學並不知此規矩,手中無任何道具。正在不知所措之際,廚房伙夫給了我一把湯匙。圓頭的湯匙碰上圓坨的肉團,根本使不上力。
我偷偷觀察學姐們怎麼對付這坨肉。有的用手拿著咬,有的跑回宿舍拿刀子來切成片,有的索興用衛生紙包起來外帶出去。我既沒刀子 ,又不敢用手抓,更不敢打包帶走。只好用湯匙柄去戳這個大肉團,戳了幾個回合,終於戳穿了。我手抓著匙杓,舉起肉團,像吃棒棒糖般的享受這頓入學的第一頓晚餐。
一口咬下,牙齒就被嚇的彈回來。原來我分到的肉坨,是尚未煮爛且肉少筋多的牛肉團。它若是掉在地上,可能還會像皮球一樣的跳起來。
不知是我的這份牛肉團特別大,還是我剛好在報到前日才剛補了牙。我這頓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牛肉大餐,細嚼慢嚥足足將近半小時。邊吃邊想著,若是家裡的弟妹們看了這麼大一坨牛肉,不羨慕的直流口水才怪。因此,我吃的再怎麼辛苦和費勁,也得要把肉團啃完。另一方面也給自己打氣,以後經常吃這麼大塊的肉,自然會熟能生巧。
後來在學校讀四年書,再也沒吃過這樣大的牛肉團了。原來我入學第一天晚餐的牛肉團,是餐廳伙夫班長空前絕後的傑作。
當月的伙食委員,想在菜單上求變化,突發奇招要伙夫班長作牛排給大家吃。伙食委員本身沒吃過牛排,只在英文的營養學課本上看到「Beef Steak」,就大膽的請沒看過牛排、也沒吃過牛排,更不知牛排為何物的伙夫班長,為一百多個女生做牛排。
自此以後,沒有伙食委員敢出花招,請伙夫班長煮他沒聽過、未看過以及不曾吃過的「西餐」。據說,還有更嚴重的原因是,因為那頓「牛排」花費不貲,以至於到月底沒錢加菜打牙祭,引起眾食客抱怨連連。
看來我還算是幸運,蠻有口福,有緣品嚐到伙夫班長僅此一次的獨家創意牛排。可惜的是,我當時真的不知到甚麼是牛排,更不知我吃的就是牛排。〈93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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