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上一些同學跟江潛家聚過，聽過他唱KTV，都知道江潛歌唱得好，聽說他要參加歌唱比賽，在里長伯家練唱，要是沒事的，都會組團來聽江潛唱歌。

里長伯之所以當里長伯就是因為社牛好客，一整個E人做派，家裡每天都有一堆大學生出出入入，讓里長伯心情也很好，還特地買了烤肉用具讓大家一邊烤肉，一邊聽江潛唱歌。

每天都是中秋節。

雖然江潛總是謙虛說自己沒有唱得很好，但聽在他們這些外行人耳裡，就是覺得每一次都很好，於是同學們都會把江潛唱歌的影片錄下來，傳上自己人際關係的群組，或者放到自己的社群網站上。

用這樣的形式幫江潛加油，他們覺得江潛肯定能得獎，成為C大之光。

江潛人帥氣質讚歌聲好，這些影片的回饋都很熱烈，讓江潛還沒比賽，就有了一大堆親友粉。

姚雪倩和汪晴晴覺得這些影片四處流傳沒有系統，如果有人想重複看，或者看其他的部分都很難找，正好姚雪倩在某音上有兩個帳號，便勻出一個統整江潛練唱的影片。

比賽的場地在首都T市，那是一個正式的場地，就在攝影棚的舞台裡，江潛理了一個清爽的髮型，穿著白襯衫，淺色牛仔褲，小白鞋，行頭不貴，卻是妥妥的初戀學長look。

可以進攝影棚觀賽的觀眾，都是參賽者的親友，大部分都是活力四射的年輕人，只有江潛這裡就像支雜牌軍，有C大親友團，還有里長伯跟他的酒友，一堆歐巴桑歐吉桑一輩子沒上過電視，大家都把家裡最好看的衣服穿出來了，桃紅的草綠的寶藍的，亮瞎了大家的眼。

知道江潛是為了她爺爺在戰鬥，沒能替江潛做什麼，姚雪倩熬了幾個夜做了一堆燈牌發給大家，舉著給江潛加油。

因為趙天怡的代言，讓這次歌王Z世代的規模比過往更大，參賽者更多，主辦單位在各縣市已經篩選過兩輪，最後能進攝影棚，進入決賽的還有二十位選手。

江潛抽到順位的是第五號，在前段，籤運不錯，這時候的評審精神正好，可以好好用心聆聽。

江潛的自選曲，是薛之謙的「像風一樣」。

聽過江潛說他棄情絕愛的原因，姚雪倩一看就知道，江潛為什麼選了這首歌。

這大概就是他想跟美國學姊說的話吧。

一整個就是江潛自己的心境，情感也就更容易投入。

儘管幾乎每天見到，但江潛上台時，還是不免讓姚雪倩眼睛一亮。

唉，天地不仁，以帥哥為芻狗，偏偏就是這樣的江潛，竟然棄情絕愛。

在上台前，江潛已經在後台醞釀歌詞裡的情緒，上台神情清冷憂傷，一開口便進入情境。

我等的模樣好不具象，

用皮膚感受你的流向，
你竟然能做到帶走陽光，
我一味的跟隨過了量。

像風一樣，
你靠近雲都下降，
你捲起千層海浪，
我躲也不躲往裡闖，
你不就像風一樣，
侵略時沙沙作響，
再宣佈恢復晴朗，
就好像我們兩個沒愛過一樣。

曲折的夕陽負責格擋，
讓委屈的感官無法釋放，
最近我的傷口沒生長，
因為我躲在沒風的地方。

像風一樣，
你靠近雲都下降，
你捲起千層海浪，
我躲也不躲往裡闖，
你不就像風一樣，
侵略時沙沙作響，
再宣佈恢復晴朗，
就好像我們兩個沒愛過一樣。

你像風一樣，
觸摸時溫柔流淌，
席捲我所有抵抗，

不急著要我投降，
你不就像風一樣，
掠奪時沙沙作響，
可惜我自投羅網，
你也就沒什麼可驕傲的地方。

和風一樣，
你離開不聲不響，
我喜歡這種收場，
看上去誰也不曾虧欠過對方。

我喜歡這種收場，看上去誰也不曾虧欠過對方……江潛將這句歌詞重複了兩次，紅了眼眶，眼淚將掉未掉，不太過矯情的悲傷恰到好處。

這是他一直以來，想對沈麟樹說的話。

姚雪倩等江潛唱完，一摸臉頰，都是濕的。

里長伯雖然對江潛沒有唱傷心酒店覺得有些失望，可在一段漫長的悲傷和沉寂過後，他的掌聲像炸彈爆炸一樣突然響起。

然後，現場響起一片如雷的掌聲和歡呼聲。

頒獎的環節，眾人屏氣凝神。在聽過專業評審的講解後，江潛竟不負眾望，拿到了冠軍！

里長伯家和C大都沸騰了起來！當天回C市之前，里長伯掏腰包，在T市的某三星級酒店裡，宴請了所有人。

「大家要吃飽蛤，這個冠軍，是在我家那台伴唱機練出來的啦！明年，我們和平里的歌唱比賽，大家要多多賞光，就可以跟江小弟一樣，出去比賽得冠軍，拿金牌啊！」

里長站起來逐桌敬酒，就像娶媳婦一樣嗨。

江潛也答應里長，明年里長的比賽，他也會報名，唱里長更愛的那首「愛拚才會贏」。

下午五點，上完最後一節課，同學們揹起了包包，三兩成群，正在討論晚餐要吃什麼，沈麟樹也抓起他的運動背包，就往學校的小賣部衝。

「嘿，等等我啊Lyndon，我今天要搭你的便車！」

一個金髮碧眼的白人男孩追在沈麟樹後面。他是沈麟樹的同學，家在學校附近，不過，有的時候會去看獨居的爺爺，他爺爺家離沈麟樹公司很近，他會搭沈麟樹的便車。

而沈麟樹每天下課後都開車衝公司，晚上就直接睡經理辦公室後面的休息室。

兩個人在小賣部各買了一個牛肉堡，一杯大可，再上沈麟樹的車，朝郊區飆去。

「你今天怎麼那麼趕啊？」

副駕的同學問。

「我五點半要跟一個中國客戶視訊簽約。」

沈麟樹單手開車，另一手拿著牛肉堡啃，一小時當兩小時用。

「怎麼約在這種時間？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對方只有吃飯前的空檔有空，只能配合他了。對了Alton，我待會在路口放你下車可以嗎？」

這樣可以少拐兩個彎，節省時間。

「Ok，不過你不要開太快，下次還有這種情況，賺錢重要，你不如翹課算了，哈！」

把同學放下後，再開五分鐘，沈麟樹便到了三槐資訊公司樓下。

停好車，他又背著書包，拿著可樂，朝辦公大樓裡衝。

坐內部電梯直上十三樓，總經理辦公室，傅展鵬已經開好視訊，在辦公室等他。

時間正好五點二十九分。

沈麟樹、傅展鵬，甲方經理和他的特助，四方視訊會議，談了一個半小時，這才塵埃落定。

傅展鵬去傳真契約，沈麟樹把牛肉堡繼續啃完。

一個金髮白人美女秘書抱了一堆卷宗，進來讓沈麟樹批核，她看到沈麟樹在啃牛肉堡，問沈麟樹要不要吃些別的。

「就下條街那家必勝客的披薩，大號海鮮口味好了。」

他想傅展鵬應該也還沒吃。畢竟來到美國後，不管是他還是傅展鵬，都是一個人做兩個人，24小時做48小時用。

美女秘書出去幫他們買披薩了。

沈麟樹分了四分之三披薩給傅展鵬，讓他趕快回家休息，因為傅展鵬陪他來美國，可是攜家帶眷的，他老婆也來了，沈麟樹覺得雖然工作壓力大，也不該耽誤人家的家庭時間。

美國作息不興加班，到晚上七點，整個辦公大樓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沈麟樹辦公室的燈還亮著，因為他本來就住在辦公室裡。

一切歸於寂靜。沈麟樹打開平板，將明天的課和行程預覽了一遍。

還好，明天只有早上兩堂課，他下午就可以回到公司處理公務。

看完行程後，他闔上平板，掏出手機。

其實，他有江潛的新號碼，是管大哥告訴他的。而江潛的新號碼綁他的Line帳號，所以，他也有江潛的Line。

只是，每天看著江潛的小黃頭像幾百次，他卻沒有給江潛發去一字半句。在他有能力守護和江潛這段關係前，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

不過，他對江潛的生活，還是方方面面地持續關注著。

江潛有個學妹，她的社群網站上，放了很多江潛的練唱影片。從那個網站，他看過了江潛的每一支練唱影片。

他知道江潛很會唱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江潛沒少唱歌給他聽，這原是獨屬於他的福利。

現在的江潛還是在唱歌，但他的歌聲裡，少了當年的活力與開心，多了一絲世故和憂傷。

每次看到那些影片，沈麟樹就工作得更賣力，他要爭取三槐資訊在美國上市，用這樣優秀的表現回去說服股東。

這樣才不枉他和江潛分隔兩地承受的痛苦。

江潛去參加了歌王Z世代歌唱比賽。那個學妹，剛把比賽短片傳了上來。

沈麟樹洗好澡，穿著浴袍，坐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江潛的比賽影片。

他的潛寶，芝蘭玉樹，眉目如畫，比以前更好看了。

他在埋怨自己，他覺得他們從未愛過，他眼眶紅了。

怎麼會沒愛過呢?他肯定在說氣話，沈麟樹覺得。

沈麟樹放大了影片，定格在江潛的手指上。

他沒有戴上那只，刻了沈麟樹生日的白金戒。

沈麟樹神情一陣黯然。

不過，也許是因為，他要上台，覺得造型不適合？

其實他平常是會戴的？

沈麟樹又回去滑江潛其他的練唱影片，放大定格。

沒有，江潛的手指上空空的。

也沒有戴過戒指的痕跡。

唉，自己又在期待什麼呢？

沈麟樹放下手機，看著落地窗外，燈火點點的異鄉夜景，啜了一口酒，辛辣苦澀。

薛之謙 [像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