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樓的老鴇秋娘一聲令下，一碗紅花就要往避的口裡灌去，兩名打手押著她，任憑她如何掙扎都沒有用，眼看著紅褐色的藥液從她口邊流淌下來。

她就快撐不住了。

突然碰的一聲，房間的門扉被猛地踹開，然後，兩顆球狀的物事就這樣一路從房門外滾過來，正好滾到避的面前。

猛然一看，竟是劉氏夫妻剛被砍下的頭，還噗噗噗新鮮地往外冒著血！

原本就身體不適，避看著吐了，然後嘔吐不止！

「唉唉唉，阿星啊，就跟你說嫂子有著身孕呢，你把人頭就這樣丟進去是要嚇死她嗎？」

一個衣著襤褸的青年，手中拿著一枝竹棒，身上掛了七只袋子，乞丐裝扮，跟著極劍走了進來。

看見劉氏夫妻的慘狀，秋娘和打手們都嚇愣了，卻不知道剛走進來渾身殺氣騰騰的白衣劍客是誰。

但畢竟是大風大浪裡來的，秋娘馬上恢復鎮定，讓其中一名打手偷偷出去，請花月樓的幕後老闆前來。

避還在吐，那名乞丐連忙跑上去擋住避的視線，問道。

「嫂子怎麼了？別看別看，別看就沒事了。」

那名乞丐叫丁礎，是極劍從微時就有過命交情的好兄弟，丐幫消息靈通，極劍讓他盯著避，可以說從避離開農舍，極劍雖然沒去找她，但她的行程都在丐幫掌握之中，見她被賣入青樓，此事非同小可，丁礎通知了極劍，沒想到這兄弟性子不改，心情好殺人，心情不好殺人，高興時殺人，憤怒時也殺人。

這不，劉家夫婦成了祭品？

而且看他臉上都快滴出墨汁的樣子，這是還沒殺夠啊？

「是妳想殺了我的孩子，逼我的女人去伺候其他男人？」

極劍用月魄挑起秋娘的下巴。他通常不殺女人，但今天改變主意了。

「這……這位公子高姓大名？有話好好說啊，劉氏夫婦說這姑娘無處可去，來花月樓也是個棲身之所，何況……我們花月樓也付了錢，我們也不是慈善機構，養個閒人供吃供住……遲早也要坐吃山空……」

「當……當然這姑娘果然不是無處可去，是大俠您的夫人，讓大俠帶走也無妨，只是那三百兩……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我們對上頭也不好交代……」

秋娘和極劍虛與委蛇，盡量拖時間，想拖到老闆前來。這花月樓乃當朝虎威將軍的大舅子的產業，虎威將軍手握重兵，權傾朝野，他們老闆一來，這不知哪冒出來的小子只有死路一條。

避還在吐，丁礎不知道怎麼辦，他身上的布都是髒的，只好撕下一塊紗帳渡些茶水，讓她擦擦臉。

萬一他這兄弟衝動之餘又把房裡的人全殺了，那嫂子豈不吐死？

避邊吐邊哭，吐的是那兩顆人頭太噁心，哭的是終於得救了，她的孩子不會有事了。

「上頭還有人？人呢？在哪？也罷，一鍋端了。」

極劍暫時放下月魄，看避除了一直吐外好像也沒什麼事，有丁礎照護著，他便尋了張凳子坐下，那架勢真要等到花月樓幕後老闆到為止。

有個打手看到劉氏夫妻的人頭心理有些崩潰，趁極劍不注意就要跑出去，接著便傳來咻的一聲，那個打手被月魄劍釘在了牆上，死了。

「我有說可以離開嗎？」

極劍的眼神逡巡過其他打手、丫環甚至秋娘，眾人腿軟跪了下來。房門大開竟無一人敢跑。

他這兄弟就是個瘋子，花月樓生意好好做，何必捅這馬蜂窩呢？丁礎想。

那虎威大舅子正好在左近，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趕到了，他帶了幾個虎威將軍身邊的親兵，虎虎生風地朝花月樓走來，他到要看看哪個不長眼的，敢來他花月樓鬧事。

「誰他娘的命都不要了……」

虎威大舅子近來的時候殺氣騰騰，大概有一丈的殺氣那麼高。可當他走進房間裡，看到坐在上手的極劍，那殺氣三尺、五尺、七尺在減退，最後，換上一副可掬的笑臉。

比川劇變臉還狂。

「極大俠，什麼風把您給刮來啦？」

「是你啊？虎威將軍近來如何？你帶著他的親兵進出花月樓，會毀了他的清譽吧？」

看上去，極劍還認識這位大舅子。

「啊，極大俠別這樣說，我馬上讓他們回去。」

大舅子馬上遣散了身後的親兵，又回頭朝極劍道。

「唉，妹婿每次出征回來，總念叨著當年若不是極大俠在邊疆救了他一命，也沒有他們趙家如今的榮寵，說要再找時間和您聚聚，吃頓飯，共話當年。」

「別跟我客套，這女人說要殺了我的孩子，讓我娘子去伺候別的男人，聽說她是你的手下，你說怎麼辦？」

「什麼？這怎麼使得？秋娘，妳難道不知道，他是名聞江湖的大俠極劍，還是虎威將軍的救命恩人嗎？」

這秋娘是大舅子的姘頭。他得罪不起極劍，可也怕秋娘惹禍上身，暗示她往不知者不罪這路上走。

那秋娘人精似地，馬上跪著朝極劍磕頭道。

「極大俠大人有大量，小女子有眼無珠，見識淺薄，衝撞了貴人，還請極大俠極夫人原諒。」

說完還繼續磕頭。

「我夫人抱受驚嚇吐成這樣，也不知道後續還要吃多少藥保胎，還要我賠三百兩，說對上頭不好交代，原來上頭是虎威將軍嗎？看來真是該跟虎威將軍約吃飯了……」

這個虎威將軍大舅子作威作福的事蹟，虎威將軍並不知道，他妹妹雖為正室，但在虎威將軍府上已經不是很受寵，要是讓虎威將軍知道他開妓院，把他妹休了都有可能，趙府上可是有三四個妾室正虎視眈眈著。

「什麼賠不賠的，極大俠名重江湖，哪有讓極大俠掏錢之理。倒是讓夫人身體不適乃是我們的錯，秋娘，到花月樓庫房裡，取三千兩出來，給夫人補身。」

大舅子又說。

「還請極大俠高抬貴手，在虎威將軍面前，就……放過小人吧？」

眼看事情有轉圜，丁礎也怕避繼續吐會吐死，便對極劍道。

「兄弟，我看這老闆也挺有誠意的，就當為我那還沒出生的小姪子積德吧！」

極劍冷靜下來後，也後怕在避面前殺戮，對孩子胎教不好，便勉為其難地收下了三千兩。

他這次讓丐幫護著避，花了五百兩，算一算還倒賺兩千五百兩。

極劍這個江湖中的隱形富豪，財產就是這樣來的。

然後，他又給了丁礎一千兩，跟著這兄弟，丁礎也得以吃香喝辣。

丁礎去幫他善後了，人頭也拎走了，房間裡只剩下極劍和還在吐的避。

極劍走向角落的避，伸手撫著她的背。

「很難受嗎？」

聽見極劍的聲音，避哭得更兇了。她一邊吐，一邊啜泣，一邊道。

「寶寶……差點沒有了……」

說完，避一陣心酸，忍不住抱住極劍的腰身，鼻涕眼淚和嘔吐物都蹭在他的白衣上了。

「知道怕了？這世道就是這樣，以為是好人的，其實是壞人，而以為是壞人的，往往才是真正的好人。」

雖然有點噁心，但極劍也捨不得推開她。他回抱住避，便是一口氣抱住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一家三口。

「那你……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當然是好人。」

雖然惡名昭彰，不過極劍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壞人，他殺人都是有理由的，這是肺腑之言。

「大家都怕你，都說你是壞人。」

「你是說那個滅了人家的門，還要把人家家裡雞鴨殺了烤來吃，祖宗牌位丟糞坑那個人嗎？那聽起來是很像壞人，但不是我。」

被極劍戳破謊言，避嚇了一跳，沒想到蘇閒月嘴巴那麼大，全告訴極劍了，當下也不吐了，臉上一陣燥熱。

「還想走嗎？」

極劍問。這次教訓應該夠了吧。人家丐幫也沒那麼閒一天到晚為他極劍鞍前馬後。

「看你表現了。首先，不准在我和孩子面前殺人，胎教很差。」

想起那兩顆人頭，避又想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