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之六：一段旅程的結束

一連寫了幾篇與舊金山相關的遊記，其實，還是有很多東西沒寫進去。然而，現在的我早就回到了馬來西亞，開始衰老的腦袋瓜必須很用力地拼湊幾個星期前的事；那從哪裏回想好呢？不如就從剛剛踏出機場大門的那一刻開始……

在我展開我的旅程之前，對於舊金山美好的想象大概是構築在旅遊雜誌上的圖片那樣：起伏的街道、向海的舊房子、巍巍的金門橋……但是當汽車奔馳在機場通往舊金山市區的道路上時，我的雀躍心情完全如掉落水中的石頭，一直往下沉、往下沉；那些灰色黯然的公路和汽車，那些毫無變化表情的方形建築和天空；和我所讀到的舊金山會不會差太多了？

的確，這個城市帶給我旅途的開幕儀式著實沒什麽精彩。我看到的，是美麗得會讓人把心留下的舊金山嗎？可是歌既然是這樣唱的，遊記也是這樣寫的；所以必然是我的判斷出了點什麽差錯。也許天氣和時間的問題，還是身體的疲乏和初到貴地的水土不服，不然就是文化上的認知還不夠深入；當然我後來也發現這城市細緻的地方，只是實在太高估了這個遊客汎濫的城市，以至於後來心底總覺得有那麽一點失望。

無論如何，當我從另外的角度去回想，關於這個城市，美好的地方還是存在的，有趣的東西也還是有的。我畢竟不過是個過客，看到的無論是美麗還是醜陋的，可能都流于片面；關於一個城市，還是要真正住過了才能了解。而在我筆觸下舊金山的身影，都是經過我解讀后的印象，並不真切。如我在那短短兩天裏一直見到和聽到的救火車以及汽笛聲，很叫我懷疑這個城市的實際情況，是頻繁的火患呢還是一些電梯困人救救小貓狗那樣的情況；或者是演習，不然就是消防員走動得太勤勞（在好萊塢大道也一直看見消防車這邊晃來那邊過去）。當地人也許習以爲常，可是作爲一個遊客，我實在有點擔心這個城市的安全狀況。難怪大街上看見的舊房子，都有道外露的防火梯，真的像在電影裏看到的那樣。

也許因爲向海，舊金山的氣溫會比加州的其他地方要來的低，風也特別大；這對我一個成長于亞熱帶的人來說倒是很新鮮的體驗。平時就很怕冷的我必須穿上大大厚厚的寒衣，脖子還用圍巾給圈了兩圈，再加上後來在旅遊區買的冬季帽；活脫脫就是一顆活動的大粽子！雖然如此，我還是覺得快凍僵。尤其在夜晚，迎著風走在沒幾個人的街道上時，真的沒辦法好好走；好幾次，我拉著男友直接就跑了起來。那當兒，若能在冷颯颯的風裏嘗嘗手握熱咖啡的滋味應該十分美妙。可惜我們在夜晚的小探險中迷路，不是走到夜店和沒什麽人的街角，就是經過成人小電影院；想想還真是有點危險，所以夜晚的舊金山之旅就這樣匆匆結束。

咖啡沒喝到，倒是吃到了老字號的薄煎餅。一層搭一層的薄煎餅，配上槭糖和草莓，甜得要命。那是抵達舊金山的第一天晚上，男友和我溜達到大街上去找點東西吃。走了很久，看到這家店，覺得還不錯，就推門進去了。原來是家有歷史的店，食物價位也還好，店裏的氣氛還不錯，暈黃的燈火很浪漫，不過服務員沒什麽笑臉—雖然走動得很殷勤。

吃薄餅的店附近其實就是聯合廣場，四周是高樓和購物中心。有家專賣迪斯尼周邊商品的專門店，因爲錯過了購買特價的米奇老鼠，到現在還是心裏小小的痛。這樣的遺憾，在旅遊的過程裏總會發生：像是錯過一件紀念品，不然就是不小心掉了什麽之類。

有遺憾，可是也會有驚喜；譬如，他鄉遇到來自同一個城市的朋友會叫人倍感親切。原來我們居住旅館的經理竟然是檳城人。旅館經理大概是從護照上名字的翻譯而得知我們來自馬來西亞，本來還想臨別前跟他打個照面說再見，但是最後還是沒見到，所以就把那驚喜留在四月末的舊金山。

就是這樣，帶著一點遺憾和滿滿的回憶我們結束一段旅程，復而開始下一段旅程。在回程裏我們越過另一道橋，Bay Bridge, 單調灰色的橋身，乍看和金門橋的設計還有點相似，共分上下兩層，上是朝舊金山方向來，而下是自舊金山方向過去。倒后鏡裏，看著舊金山城市的身影慢慢遠去，我想，此後大概不會再來了。在這裡留下的痕跡，和太多的旅客重疊著交錯著，卻不會再有下文；就像在我的照片裏出現的某個陌生遊人的身影，而我永遠不會有機會知道他/她的名字；可是至少我們在同一個時空裏遇見，點綴了一個四月末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