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221

推算起來，劉力學務農不過是這三、五年間的事，以一個資訊科技業退休的人來說，著實是個農業的大外行，但是他卻有自己一套想法與作法，並且一鳴驚人的做出令人咋舌的成績。

因為有數百噸的堆肥，他向政府租了一甲的海灘地，座落在三芝鄉。他給我們說了三種作物的栽培經驗。

首先是白菜。向中部熟識的一家菜苗圃買來了苗，種下不久後，菜葉幾乎被蟲吃光，過一陣子之後，再長出來的新菜葉就沒有蟲了。他到處找資料來研究，發現日本的實驗室發現一個植物的秘密：當一株植物受到蟲子的攻擊時，本身會分泌一種化學物質，等於是發出警報通知別的同伴，因此其他同伴紛紛在葉片產生一種能殺蟲的成分，一但蟲子吃了那種葉子，結果就死光了。這是植物族群本身的免疫機制。

因此對劉力學來說，如果像傳統農人一樣，看到蟲子來襲就噴藥殺蟲，等於剝奪了植物本身的功能，忙了半天，卻不一定能真的幫到植物的忙。換句話說，忍受部分犧牲，就能換來大部分作物的健康與生存。這是大自然的自我平衡之道。

所以蟲子變成農人的風向球，也教會劉力學判斷採收的時機。因為植物成熟之後，接著免疫力就會下降，這時就會敵不過蟲子的侵襲，所以一但看到作物在一段時間之後，又出現被蟲咬過的洞，就是採收的時候了。

同樣的情況發生在他種玉米的時候，苗圃的主人同樣準備了300株玉米苗，預備和劉力學比賽，還教他要種在溫室裡。但是劉力學卻將這300株玉米種在室外，等到玉米長大時，颱風來了，所有植株紛紛被吹倒；沒多久又從另一方向來了另一個颱風，於是玉米又被吹向另一個方向，中間的玉米桿在兩次風災照顧之下，自動長成S型，但還是堅忍不跋的繼續生長，終於全部都開花了。

這是農人第一步慶功的時機，接著只要等玉米結穗。可是一夜之後，全部的玉米花卻變成黑色的，因為蚜蟲來了，密密麻麻把所有的玉米花蕊都填滿了，眼看玉米無法授粉，更談不上結果了。然後又過了一天，花蕊又白回來了，因為瓢蟲來了，正興奮地享受「蚜蟲大餐」。這一批的玉米，每一株都結了三穗的果實，產量讓苗圃的主人不敢置信。

劉力學相信是玉米本身發出訊號，通知鄰近兩公里內的瓢蟲來吃大餐。而苗圃的主人因為把玉米種在溫室裡，蚜蟲飛進去了，瓢蟲卻進不去，結果雖然躲過了颱風，卻還是收成很低。

蕃茄也是類似的故事，蕃茄剛結果的時候，劉力學採了幾顆還有點青綠的果實，放到熟紅之後，切開來裡面卻充滿了果蠅的幼蟲，細細小小的蛆蟲。過了幾天，他又採十顆，後來發現有兩顆沒有蟲。第三次再採收的蕃茄，竟然都沒有蟲了。

果蠅是台灣果農們無法消除的惡夢，因此「套袋」變成所有果樹栽培必須的一道工序，繁瑣且辛勞，必須針對每一個果實套上保護的袋子，有的品種還要套兩次，因為必須隨著果實的成長換袋。而這麼多年來，如此做的原因，都為了無所不在的果蠅。

果蠅叮咬水果的目的是為了下蛋，而且被那麼小的昆蟲所咬，果實的外表完全看不出來，等到果實完全成熟，發出誘人的果香時，內部的果肉其實已被果蠅的幼蟲取代了。

劉力學的蕃茄也被果蠅下蛋，尤其最先結成的那一批果實，但是他卻發現慢慢受蟲害的果實變少了，最後甚至不見了，後來收成的蕃茄都沒有蠅害。而且他種的蕃茄長得很高大，專業蕃茄農所種的蕃茄植株，大約分叉成三到四節就無法再生長，劉力學的蕃茄卻可以分節到二十二節，每節都結果，所以產量也很驚人。

一位據說是台灣最頂尖的蕃茄專家，把劉力學所種的蕃茄帶回去檢驗，就發現他的蕃茄果皮，比別人種的厚五倍，果肉飽滿，籽不多，但顯然每粒籽都可以當種子。

蕃茄臉皮變厚的原因，當然是它自動為了妨止果蠅叮咬的本能策略。這又是一個植物自己能照顧好自己的例子。

劉力學的務農態度，顯然是「自然農法」，而他能如此自信的條件，則歸功於他用廚餘所做的堆肥，包羅萬象的剩菜剩飯，等於包含了所有的營養成分，因此給植物充足均衡的營養，它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顧好了。

「務農其實很簡單！」劉力學這樣說，我在心裡頻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