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前，曾在忠孝東路旁的一棟補習大樓上課。由於市中心開車不便，所以決定坐著客運往返。當上完課後，時間也已是晚上九點半了，我得快步的前往重慶北路的國光號停靠站搭車，有時，甚至是小跑步趕去，深怕最末一班十點的車就這麼揚長駛離。

這麼一兩週的奔波後，我開始注意到：在往車站途中，會經過一面古老建築物的外牆，牆邊的一落處，總固定有著一位修鞋的老者坐著。這老者戴著一頂灰樸的呢帽，身上裹著嚴實而不起眼的衣褲，呢帽的下簷，貼著一排稀疏又弱黃的髮。他的趾前，擺著一張極簡的小台凳，上頭置有一些修鞋的工具，石灰覆蓋的牆面上，釘著一絡絡齊整的鞋帶──白的、黑的，及少數的其他色彩。除此外，在一盞昏黃小燈的投射下，老者的身影，模糊的張上牆面，帶著些許的渺茫與寞落。

也許是經過時夜已深了，在將近一學期之中，我未曾見過他服務過一位客人，而牆上的鞋帶，也必定是伴隨著他的身影。一周又復一周…。每每見到這景象，那莫名的悲憫之情又會浮上心頭，而且在心中，也會揣想這老者的種種，包含他的生意、親人、遭遇等等，會不會是背負著社會陰暗的那一面。

老者臉龐的皺紋算是深了，眉心、眼角、鼻翼兩側，刻著光陰走過的痕，可能也刻著他大半輩子的際遇。而牆上的影子，也如同他、如同古老的建築般，一起沉默在夜裡、沉默在台北街頭的一隅，足以令人即將遺忘，不論是他，抑或是他的行業、他的影…。

一次，見他在專心的處理鞋架上一隻皮鞋。他正低著頭，帽簷遮去了那雙褪色的瞳眼，只見他手拿著一塊像是沾滿暗色鞋油的布，動作俐落而有節奏，來回的蹭著鞋面。而牆上的影子，也像是正在表演影戲般，不斷的舞著雙手，整個活潑了起來。藉著昏黃的光，我見到了那隻鞋正耀著色澤，另一隻未處理的鞋，則相形失色甚多。那是一雙客人的鞋吧！終於，也有人注意到他了。我心裡想著，仍僅僅是通過老者身旁，而他依舊不把眼光往我的方向注目過…。或許，在他眼中，如我之人，就是個不起眼的匆匆過客罷了。

之後，沒繼續再那棟大樓裡穿梭，而這條途徑自然也就不去涉及了。關於那位老者，我現在已經忘了他確實的模樣，然而，那張在老牆上的身影，至今，仍會偶爾地，出現在印象深處，仍舊是那麼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