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寂寞
是一條漫漫長路,走在路上的人很多,卻沒多少人願意停下來的,是因為寂寞,還是不甘寂寞?
停下來,就寂寞了,就得眼睜睜的看著所有人繼續的前進,往那個有光的透視點走去而越變越小粒,然後就像一粒沙那樣,沒入終點的水平線裡消失無終,最後就只能停在原地羨慕的喊著:「就是那個光,就是那個光」
停下來,就寂寞了,車停下來、車就寂寞了,燈熄滅了、燈就寂寞了,電腦關機、電腦就寂寞了,音響關閉、音響就寂寞了。
於是我突然開始明白,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莫名哭泣的原因,像一個找不到媽媽的小孩那樣,害怕、焦慮,然後哭泣了起來。
寂寞是一頭緊緊纏繞在身上的蛇,在半夢半醒的夜裡揮之不去,我天真的以為只要上個廁所,就可以順便把寂寞通通倒進馬桶裡沖去,卻在按下了沖水馬達的按鈕以後,從窟窿裡悄悄的流竄而出。
是寂寞劃出了許多像鐵軌一般的平行線,把我和我們劃分的清清楚楚。是月台上的離別,有些不捨卻無力挽回,或是一隻掙脫鍊條的小狗,留下了項圈就一去不回,還是從馬桶的窟窿裡,悄悄流竄出來的那一條蛇,泅泳在海一般的咖啡因裡,等待下一次解放的輪迴,是過沒多久就得再上一次廁所的輪迴,那樣的痴纏、那樣的不甘寂寞。就算在睡不著的夜裡,拼命點閱著每一站部落格的故事,寂寞仍然如影隨形,浮游在網際網路的電子海裡,我形容這種狀態是一個人獨自吞噬寂寞的行為。
我正吞噬著寂寞,卻也不曉得它何時會發作,也許寂寞早就發生了,但我不願承認,譬如總是有些人,會在午夜夢迴的時候出現在夢裡,但我不能精準的預測哪些人會在哪個夜裡莫名的出現,就算有些人在夢裡出現過,我仍然可以假裝遺忘而不去承認。
寂寞是一片無色透明的遮罩,不完全的遮蓋著生命中所有的色彩,於是不管哪一種色相,紅色、黃色、藍色、綠色等等,似乎都學會了反光。
又或者寂寞是一種內在的遮暇,將生命中所有喜怒哀樂的過程,都彩粧成一幕又一幕美好而令人懷念的記憶。
在這麼深的夜裡,外在總是寧靜而美麗,內在卻是紛亂而複雜,像是外表光鮮亮麗的明牌包包,內裡卻裝載著各式各樣莫名奇妙的家私,我只是在成堆家私裡,隨便挑了一幅墨鏡來戴,就當做是從寂寞的世界裡看看外面的存在,然後像個神經病似的,神經兮兮的MSN了起來,再找個詩人與神經病只是一線之隔的藉口,賣弄著自己的自得其樂。
我可以解釋成沒有人規定夜裡不能戴墨鏡,就像沒有人規定脫褲子就不能放屁那樣,合裡化自己的怪異,只是過沒多久,我就把墨鏡摘下來了,因為除了家裡的狗狗以外,沒有半個人會願意在半夜裡讓我去調戲,你可以想像一個人在半夜裡醒來,一睜開眼就有個莫名奇妙的人戴著墨鏡盯著你看,那樣的怪異、那樣的令人感到有些恐懼。
只是,摘下來就寂寞了。
所以我忍不住去想,詩人與神經病若真的只是一線之隔的話,哪個詩人不寂寞?
我也許不當詩人而選擇當個神經病,卻仍然是一個會感到寂寞的神經病,如果試著把心放硬一點,假裝只是沒人了解自己,是否會轉化成一種孤獨,如果轉得不夠硬,搞不好就變成一種孤寂。
一個內心寂寞的人,不會因為擁有了什麼而不寂寞,因為寂寞總是建立在所有情感之外,卻又互相關聯,所以寂寞是一種本質,若是執著於某種情感裡面,就被誤以為是情感的延伸,以為缺乏某種情感而感到寂寞,其實寂寞一直未曾消失,在和自我對話的過程中,經常有意無意就觸碰到這樣的情緒反應,或者以為自己什麼都不缺,卻仍然在夜裡吞噬著寂寞。
是一條漫漫長路,走在路上的人很多,卻沒多少人願意停下來的,是因為寂寞,還是不甘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