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0-12 20:13:23馥櫻

【轉載】《手塚×渚》三維空間 第五章

轉載證明:「我想轉載妳的文章。」
     「轉載可以的(笑)」(有省略對話)

原出處:http://www.twbbs.net.tw/index.php?firstRow=0&totalRows=181&titleId=1798640&module=article&action=index

原作者:六燁





第五章  許願吧



“那時的我只祈求下一次的相遇而已。”




我和時音爬著寺廟前那不知有幾階的階梯,我不禁抱怨起她來。

「為什麼要大老遠跑到這裡來啊?」我累的邊說邊喘氣。

「聽說這邊拜拜後再抽籤很準啊,」時音自己也上氣不接下氣的

「不要抱怨了啦,我還放棄了紅白歌唱大賽耶。」

「……呃好吧我不看那個。」

就在我們爬完最後一階階梯時,12點的鐘聲也被敲響了宣告著新的一年到來,寺廟的古老大鐘一聲聲低沉而莊嚴,迴盪在四周,到寺廟來參拜人們都停下腳步聆聽。

「新年快樂。」鐘聲中時音微笑著對我說道。

「嗯,新年快樂。」我也笑著說。

新的一年的第一刻,我和時音並列站著雙手合十許下了新年願望。這裡看來真的是間相當有名的寺廟,隨著十二點過後參拜的人潮也越來越多。

「欸妳許了什麼啊?」拜拜完後時音忽然這麼問。

「呃,新年希望不都差不多那些嗎?家人健康什麼的。」

「唔,我是指,跟他有關的啊?」時音眨著眼,聲音忽然變的很小聲。

「呃……」我猛力眨了一下眼睛。

「有吧?那我們去抽籤吧!」時音笑了起來「就是為了這個才帶妳來這裡的啊!」

「咦咦?!」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時音拖著走。

抽籤的地方排了一排人,不知道為什麼的很多都是少年少女。

「這間廟的愛情籤聽說很準喔。」時音像是看準了我心裡在想什麼,對我笑著說道。

「愛情籤?」我想起她打電話到我家來時我爸媽正在客廳看紅白,我則是躺在床上翻那本伊塔羅.卡爾維諾的看不見的城市,聽到她說要去寺廟參拜沒想太多就答應了。

「唔,其實不用這麼大費周章啦,」我忽然覺得很不好意思,卻又有種感動

「說實話我也沒期待過畢業前會有什麼改變了。」

「沒關係啊,就當作是抽好玩的嘛,」她笑著指自己「就連我這個沒對象的人都打算來抽抽看了,妳就陪我抽嘛。」



「喔……」騙人,我知道的。她是為了我才帶我到這邊來,這些我都知道的。




我在心理默唸了一次心願,然後緩緩抽出籤,攤開。

「是大吉耶!」時音興奮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著,伴著周圍人們的些許喧鬧。

「嗯……」我微笑看著那張寫著大吉的籤紙。


人,就是這樣無可救藥的生物吧,明明嘴上說著那沒有什麼根據,明明說著不期望有什麼改變,卻在看到籤紙的那一刻,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了。

有種安心。新的一年,再過幾個月準備要升上三年級了,這也算是某種好的開始吧?



我和時音漫步走下樓梯,雖然已經過了半夜,但新年像是帶來了某種活力般,與我們逆向的還有很多人正一階一階的爬著階梯準備到寺廟參拜。

我拉了一下圍巾,冰冷的夜風讓人沒有一絲倦意。



「對了,那時音妳是抽到什麼籤啊?」我忽然想起這件事。

「喔,我也是抽到大吉耶。」她說著,卻一付無關緊要的樣子「不重要啦,反正我只是隨口許說希望快點遇到個白馬王子。」

「喔,所以說看來時音的那個人就快出現了。」我笑著說道。

「八字沒一撇咧。我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岸本老師問我三年級要不要參加聯校音樂比賽的事情,想到就壓力好大。」

「……妳的真命天子該不會就是岸本吧?」

「欸八雲渚,」時音一聽到馬上笑出來「他是妳的遠親耶。」

「唔,太遠了啦,」我搖搖手「遠到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了,我跟他不熟。」

「是嗎。」時音卻像是在想什麼似的,微微笑著。

從寺廟前的階梯望下去,能看到新年的廟會,攤販的燈光及小小的人們,在遠過去就是城市的夜景了。

「對了,既然是抽到大吉的話,」時音忽然停下腳步「說一下嘛,妳到底許了什麼願啊?」

「呃……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啦,」我搔了搔頭「妳聽了可能會覺得很奇怪。」

「奇怪?為什麼?」

「我只是許,希望能再見面而已……」

時音的臉上寫滿了疑問「見面?可是你們現在不是已經每天都見面了嗎,幹麻許這個?」

「該怎麼說好呢……」我望著遠方,夜晚的燈光襯托著城市的繁華,新年的氣息藉著那點點的光亮更顯得熱鬧。


「就像歪斜線嘛,兩條線過了最近距離後又會各自往不同方向延伸。」我瞥著正在上階梯的那些與我們擦身而過的人們

「我只是想,總有一天,像是畢業啦什麼的,不可能永遠像現在這樣同個班級,每天都能見到他。」

「嗯……」時音默默的點了點頭「我大概懂妳的意思了。」

「嗯,東京是個有著兩千多萬人口的城市,在那麼多人當中,要再偶然遇見那個人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吧……」




新年的第一場雪,在此時默默的下了起來。

片片細碎的雪花無聲無息的飄落著,白白的,我伸手接了一點。




「假如說有一天分離了,希望能再一次相遇,我剛剛是這樣許的。」






“時音,妳還記得升上三年級前的那個過年,我們去抽籤的事情嗎?

就像所有的東西都有有效期限一樣,

大吉的期限,是多久呢……?”






星期天是青學的英文話劇比賽,一早教室裡就吵吵嚷嚷著,為要演的戲做最後排練。

「小渚你可以幫我看一下嗎?」已經穿好戲服的時音走了過來。

「喔好。」我說著,眼角有些心不在焉的瞄著前方那個空著的位子。

時音也注意到我的眼神,跟著我望向手塚的位子「手塚今天請假呢,手的傷很嚴重嗎?」

「應該吧……」昨天大家去打保齡球時我跟爸媽去醫院探病了,所以也不知道手塚的情況怎麼樣了。

「這樣啊……」時音拍了拍我「不要太擔心,等他出現時再問問他吧。」

「嗯……」我嘴裡答著,心理的不安卻不知為什麼的揮之不去。

「那我們準備要到正式場地去排演最後一次了喔。」擔任導演的同學拍了拍手對大家說道。

「嗯,你們先去吧。」我對她說。

道劇組的我事實上只要等一下開演時到後台協助一下演員,演完後留下來清理場地和整理道具就行了。



接下來我望著窗外發呆,天空忽然變的有些陰暗,等一下該不會下雨吧?不過等等所有人都會集中在禮堂看戲劇,所以對活動應該不會有影響。

我先漫步到學生會,那裡還留下一兩個活動組的人處理突發狀況。


「辛苦了,今天還順利嗎?」進門後我問道。

「嗯,都照企劃書進行了,多虧妳的企劃書寫的很詳細,很好執行。」活動組的組長,三年級的理子說道

「對了,剛剛手塚也有來問今天的狀況呢。」

「呃?」


手塚有到學校來?

在前往禮堂前我先繞到班上去看了一下,所有人都已經往禮堂去了,並沒有手塚的身影。

不過聽到他有到學校來還是讓我覺得安心些。


正要下樓梯時我差點撞上一個手裡抱著一疊書的人。

「大石?」下一刻我就認出那個奇特的髮型。

「喔,是八雲啊。」大石的手上少說也拿了5、6本的書。

「你剛從圖書館回來嗎?」

「嗯,是啊。去借了一些關於網球的比賽規則回來,想把它弄得更清楚些。」大石看了看手中的書

「至少,擔任代理社長的話,要多做些準備才行。」


「代理社長?」


「喔對了,八雲妳昨天沒來打保齡球所以不知道,」大石像是剛想起來似的「手塚他明天就要到九州去了,治療他的左手。」



我忽然感覺像是被人從後腦杓狠狠敲了一記。



天旋地轉。


「所以接下來的關東大賽手塚可能都不會在了,一時之間沒了社長我想大家都會不知道該怎麼辦吧。何況原本由手塚守住的單打一號空下來對青學來說也增加了很多壓力……」

大石顯得憂心忡忡,接下來好像還說了很多話的樣子,但是我卻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手塚……手塚他要離開了……去九州……他要走了……明天……去治療他的左手……九州……手塚的左手……


大石的聲音在我耳邊變的斷斷續續,我聽著,腦子只勉強塞進了一些片段,組合不起來。

那些接收到的字句全碎成五十音,散落一地。

我用力眨了好幾下眼睛,想抓點什麼東西,讓自己有個支撐點,可是全身僵硬的好像連伸手這個動作都做不出來。


是大石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嚇到了吧?」

映入眼簾的是大石和往常一樣的溫和的臉。

「嗯……」嘴裡發出的是我唯一能在腦中搜尋到的音。

「大家都很擔心吧。」

大石煩惱的搔了搔頭「我也是,剛聽到時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然後他看了看手錶

「糟糕,不知不覺說了太多話了,八雲也該去禮堂了吧?」

「嗯……喔……」我麻木的點了點頭。


「那先這樣了,我還要先回教室放書。」說完他對我揮了揮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禮堂的,像是雙腳有自己的意志般拖著我前進。一步又一步、穿過走廊、開門、再繼續走……

「小渚,妳來了啊。」時音看見我時說道「下一個就是我們班了。」

人影進進出出,把後台擠的水洩不通,我看著那些忙進忙出的班上同學,個個都已經穿上戲服上好妝,後台昏暗的燈光打在他們臉上忽然如此陌生。

「小渚妳可以幫我把這裡的裙子別起來嗎?太長了一點,我怕等一下會絆倒。」時音指著裙沿把別針遞給了我。

「喔好……」我應道,蹲了下來,昏黃的燈光把所有的顏色都弄得有些相近。

「快點,要輪到我們了。」把頭探出後台的同學回頭過來說道。

我急忙把別針穿過裙擺,燈光太暗了讓我看不清楚針頭,突如其來的一陣刺痛讓我的動作僵了一下。

「刺到了嗎?」時音關切的低下頭問道。

「沒事。」一小點紅點從拇指中心冒了出來,開始擴大。

那一瞬間讓我原本昏沉的腦子痛的清醒了一些。


「弄好了。」我抬起頭對她微笑說道。



布幕緩緩升起。

我跟其他幕後的人一樣擠在後台與舞台的交接,看著舞台上的人講出那一句句已經在排演時聽過無數次的台詞。

「觀眾反應還不錯呢!」優香小聲的對我說道。

「嗯。」我微笑著回答她。




那一天的時間過的飛快。

演完時和大家一起奔到舞台上謝幕,進後台時大家快樂的討論觀眾剛剛的反應,然後再把其他班的戲劇看完,聽校長發表結束的感言。

回到教室時有人瘋狂的開汽水慶祝,狂噴的汽水讓大家都邊躲邊尖叫……

我和大家一起慶祝著演出的成功,一起笑著一起尖叫。和時音及所有人一起舉杯,然後把汽水一飲而盡。

一陣辛辣的感覺衝上鼻頭,讓我咳嗽咳到眼淚都出來了。

「小渚妳沒事吧?」優香拍著我的背問道。

「嗆到了……」我ㄧ邊咳一邊笑。



雖然……我的目光偶爾還是會瞟向教室門口,然後再繼續和大家閒聊。

雖然,手塚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




「唔,學校說這些道具都要整理好去資源回收。」優香盯著擺在教室後的道具,皺著眉頭說道「我剛剛太高興了,忘了跟大家說。」

「是喔?」可是現在大家都已經回家了,我也望向那堆道具「沒關係啦,反正花不了多少時間,就我們兩個弄吧。」

「是沒錯啦,」優香看著自己的手錶,有些吞吞吐吐的說道「可是今天有一款新上市的乙女遊戲……」

我對電腦遊戲一竅不通,澄和我都不玩。

總之大概就是像我家隔壁那個大叔在玩的那種會有很多美少女出現在螢幕上的東西吧?

「這樣啊,那妳先走沒關係,我來弄就好了。」看著她一臉左右為難的樣子,我說道。

「不行啦,我們兩個都是道具組的,怎麼可以丟給小渚一個人。」她搖了搖頭。

「不會啦,事前的準備工作幾乎都是妳包辦的,我才覺得不好意思。」我ㄧ邊說著一邊推著她出門「遊戲是叫什麼名字啊?」順口問道。

「王子們愛的學園祭!」優香的臉頓時亮了起來。



呃,什麼跟什麼?



送走優香後我走進教室,看著那些散落的道具以及靠在教室牆壁上的佈景。我撿起從佈景上掉到地上的星星,然後環視了空蕩蕩的教室。

教室這個空間,真的很詭異,上課時充滿學生的喧鬧與下課後空無一人的落寞,如此強烈的反差。



戲散場了。


我一顆一顆撕下黏在背景上的星星,想起了之前我和優香一起剪好這些星星,準備黏到黑夜的背景上時,優香的手沒抓穩,手上的紙片星星全都四散飄落到地上。

那時她忽然大喊「哈,快許願!」

「什麼?」我一臉疑惑的看著她從原本踩著的椅子上跳下來。

「當然是流星啊!」

我先是鄙夷的望了她一眼,然後配合的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大聲的說「請讓我脫離藤原的魔掌吧!」

「這個願望太實用了!」優香比起大拇指「我也想許這個。」

「可是我還有其他的願望耶。」我做出一付惋惜的表情。

「OK啦,要不要我幫妳多灑幾次?」優香望著滿地的紙片星星,很夠義氣的說道。

「……這就不用了,撿這堆很麻煩。」


那時候的我,一邊和優香撿著那滿地的星星一邊碎碎唸著。

但是我還是偷偷許下了一個願望,輕輕的把它埋在心底。小時候好像聽說過,不說出來的願望比較會實現吧?





現在看來,那個時候我許下的願望,不管有沒有說出口,都沒有實現。

是因為那不是真的流星的關係嗎?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毛毛細雨,我到現在才注意到。

佈景上已經被我撕到剩最後一顆星星了,我踮起腳尖,伸長了的手臂,就在手指勉強快碰到時,一隻手從背後伸過來,修長的手指將星星輕易撕下。

我猛然回過頭。

「大家都已經回去了嗎?」

那顆星星在手塚的掌上忽然顯的好小。

我看著手塚,今天一整天都盼望著見到的那張臉現在出現在我的面前,可是我的心情卻意外的平靜,沒有欣喜。

「……是啊。我是道具組的嘛。」我說道,轉身把手上的星星丟入垃圾袋,然後靜靜的注視著它們飄落袋底成為垃圾。

手塚也把手上的星星丟進來,然後環視了剩下的道具說道「之前沒怎麼幫到你和風見的忙,很抱歉。」

「其實我也只幫點小忙,幾乎都是優香自己搞定的。」聽著自己平板的聲音,我終於了解這股心情不是平靜,而是壓在胸口的那股沉重,壓的所有感覺都麻木了。

沒辦法大力吸氣,連心跳也很沉穩,所有的內臟器官都往胃的方向沉那種感覺。我覺得自己在下沉,緩緩的,無止盡般。

我低頭望著塑膠袋底的星星,沾上了灰塵。

在不久之前,我才終於有自己是青學網球部經理的實質感覺,想著希望能幫上大家的忙,希望自己能夠變強,能夠為手塚的夢想貢獻點什麼。

但是……至少在今天,讓我以一個女孩子的身份,小小的……任性一下吧?


「手塚,你……可以幫我收拾這裡嗎?」


我們把道具都拆解好分類裝進垃圾袋,然後一包包打好結。

「給我吧。」他提起了那兩大袋的垃圾,沒讓我碰。



雨還是在下,下的不算大。我和手塚靠在教室大樓的出口,沉默的望著不算太灰暗的天色。

「今天你沒看到班上的戲真是太可惜了,演的不錯呢。」我先開口說道。

「是嗎,那很可惜。」

我低頭望著雨斜斜打在微濕的地上,默默無聲的盪起一圈圈的細小漣漪。

手塚他不會自己開口的吧,不久前我才為了他說我可以擔任網球部經理而高興著。就只是這樣,青學網球部的部長與經理這樣的關係,不會出現什麼請妳等我回來之類的傻話。

所謂的離別,可能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可歌可泣,也有可能平淡的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東京是個有著兩千多萬人口的城市,時間與空間及其他的條件,三維空間裡的相遇與離別,珍貴卻也平凡無奇。


所代表的意義與分量不同的關係。


我緩緩的吸了口氣,然後說道。

「聽大石說你明天就要去九州了。」

他沉默著沒有回應。

和往常一樣的什麼人什麼事都不會影響到他的表情,的的確確是手塚國光沒錯。這我也早就知道了……沒錯。

這樣認知到而產生的難過並不直接,不像一股作氣刺入胸口的感覺,而是無聲無息的纏繞住肺部,然後極其緩慢的勒緊,沒有那分銳利的疼痛,只是多了分窒息感。

「大石有對我說他告訴妳了。」過了很久他才回答道。

是心理關係吧,我覺得呼吸困難。

「是我的錯嗎……」我淡淡說著,並沒有尋求他的回應「是因為……身為經理的我……卻沒說出來才害事情變成這樣……的嗎……?」

「不是。」手塚望著我,語氣很嚴肅「我很感謝妳沒有說出來。也覺得當初請妳擔任青學的經理是正確的選擇。」


「是嗎……」我感覺自己在苦笑,被勒緊的胸口有些疼痛。


「要早點回來啊,青學的網球隊都會等你的。」在還沒被勒到發不出聲音之前,我叫自己露出笑容這麼說。

然後我做了以前的我怎麼也不可能有勇氣做的事情,抓起手塚的手用力晃了幾下。


吶,手塚。以前的我一直是這麼想的,在畢業那天和你握個手說再見,然後很帥的揮手轉身離開。

「加油啊手塚。」加油,八雲渚。

妳要加油。

「謝謝。」手塚的手沒有抽開,也沒有回應。

我微笑著,抓著手塚的那隻手始終沒有勇氣握緊,忽然想起曾經看過的書裡這樣寫著,



你真的以為抓住手,體溫就能夠傳的過去嗎?




我輕輕的放開。


「八雲。」手塚收回了手。

「是?」我的語氣和他一樣的輕淡,大概能猜到他想跟我說些什麼。

「請妳做為青學的支柱。」

我沉默著聽他接下來說的話。

時間到了,過了十二點的鐘聲後魔法消失,差別只在灰姑娘與王子並沒有產生到足以留下玻璃鞋的牽絆。


「我不在的期間,請妳作為球員們的支柱。」


嚴肅而正式的請求,鐘聲敲完後我就只剩下一個身份,青學網球社的經理。

手塚,你的眼裡從來沒容下過任何女孩子吧?

既然如此,那我放棄女孩子的身分吧,至少,比起眾多暗戀你的女孩子之一的這個身分,經理是個獨一無二的吧?

「我知道了,我會盡力的。」我笑著說道。

「麻煩妳了。」

「嗯,」答應之後,我轉身望著天色「啊,雨變小了。」

在升上三年級前我偷偷瞄著的手塚,永遠都是一付準備轉身離開的樣子。

不過……

「那我要先走了,明天再跟大家去機場送你吧。」我回頭對他揮著手說道。

這一次,就讓我選擇先轉身吧。

手塚像往常般點了點頭。

「明天見。」他這麼說。

「恩,明天見。」



吶,所以我說意義不同。嘴裡所說出的那相同的字,分量不同。



腳踩到淺淺的水洼,發出輕微的聲響,雨依然要大不大要小不小。我瞇著眼望這世界,被斜斜的雨切割成無數碎片。


就這樣。

說再見是件這麼簡單的事情。明天的機場一定也是一樣,只要扭過頭,一切就都在看不見的身後了。



一瞬間而已。


從很久以前了吧。

在我心裡,曾經預想過很多很多次,和手塚道別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情景?甚至還找過時音演練,你好我是八雲渚,很高興和你同班,再見。

連語氣和聲調我都能倒背如流。

我一直覺得預想了那麼多遍,這樣到時候就會比較坦然些,可以帥氣的握個手微笑說再見。可是是我變了吧,變的貪心了。

沒有辦法再單純的因為放學途中瞥到手塚練球的身影而感到沾沾自喜。



我放任了自己去追逐手塚的世界,放任自己的貪心越來越大。






所以我現在在哭。




下了公車的我哭的很安靜,像是渾身抽空般沒有什麼力氣用力哭。

眼淚安靜的掉,比起週遭的雨聲,顯得如此靜默。

我站在雨中,雨點打在臉上的冰涼觸感,讓我覺得好過些。


說再見是一瞬間的事情。

但別離這回事總是在說完再見後才讓人真正體會到。





窗外似乎下著大雨,打在窗上的聲音顯得紛亂而吵雜。

「39度。」媽媽憂心的看著溫度計。

「妳是怎麼搞的淋雨回來啊?」一旁澄的頭從書中探出來,一付受不了的樣子。

「我……忘記帶傘了……」我一手摸著額頭,灼熱及暈眩感讓我無法思考。

我坐起來接過媽媽遞給我的熱開水,吞了藥後躺回床上。

「妳睡一下吧。」媽媽輕聲把門帶上。

望著房裡的黑暗,昏昏沉沉睡去之前,我只覺得躁熱的腦子迷迷糊糊的。


明天……要怎麼去機場……?



等到我醒來時,窗外的亮度已經不像早晨。猛然坐起,正慌忙的找我的鬧鍾時,瞥到床頭媽媽留下的紙條。



渚,我已經幫妳請好假了。醒來後記得吃藥。


2:30

我望著鬧鐘上的指針一格一格跳動著,霎時有種既慌亂又懊惱的感覺襲來。已經來不及去機場了,我呆看著秒針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嘆了口氣後倒回床上。抓著鬧鐘側躺著,秒鐘走的答答聲響在一片安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世界就是這樣運轉著,不會對哪個人特別寬容。

在哭完之後回首,發現這個世界一丁點都不會為你改變,令人覺得如此不甘心但也安心些。


手塚和大家現在應該已經在機場準備道別了吧……他就要去九州了,真的,是要走了。

如果早就知道昨天在學校已經是手塚離開前最後一次見面的機會,會不會有勇氣對他說出真心話?



忽然床頭的手機響了。我接起來後,聽到的是不二熟悉的聲音。

「八雲,聽說妳今天沒到學校啊?我們現在在機場,手塚要上飛機了。」

「嗯……我感冒了所以請假。」我聽著,手機裡傳來的機場的廣播聲,還有青學的球員們在旁邊說話的模糊聲音。

「這樣啊,妳還好嗎?」不二關心的問道。

「還好。」

「等一下喔。」不二忽然這麼說道。

接下來我只聽到一片沙沙聲,中途還穿插著不二的聲音但我聽不清楚。

「怎麼了嗎?」我問道。

一片沉默後,電話那頭終於再度傳來聲音。

「身體還好吧?」

我意外的聽著手塚平穩的聲音,愣了一下後才回答「嗯……」

然後我們兩個一起沉默著,這一刻我忽然希望這陣沉默就這樣維持下去。

像這樣子,手塚你不用回應我,只要……讓我至少還感覺到你離我不是那麼遠……就好了。

可是手塚要離開了,像三年來一樣,我總是目送著你的背影。

「手塚,青學一定會進全國大賽的,」我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出口,右手緊緊的握住手機「所以……你要快點回來。」

「我知道了。」他說道,平靜而堅定。

「嗯,」我想著不知道多久以後才會再次聽見這個聲音。

我們就這樣沉默了幾秒。

「一路小心。」我輕聲說道「……再見。」




接近黃昏時門鈴響了,一開門後看見的就是時音焦慮的臉。

「妳感冒了?」她摸了摸我的額頭。

「已經退燒了。」我笑著對她說「進來吧。」



「所以今天班上沒什麼事吧?」我坐到床上,時音也在我的書桌旁坐了下來。

時音一付欲言又止的樣子「小渚……」

「嗯?」其實我知道她想說什麼,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手塚……今天到班上來了,聽說他要到九州去了……」

「我知道。」我望著她擔憂的臉,平靜的說道「剛剛不二有打電話來,那時他們正在機場。」

時音低下頭去。

「渚……」

「是的請說,時音記者。」我忽然噗嗤笑了出來。

「妳……」

「欸,如果妳是要逼供的話,那應該要先說一句你可以選擇保持沉默,但接下你所說的每句話都會成為──」我忽然沉默了,因為抬起頭的時音用著接近無助的眼神望著我。

「八雲渚,妳知不知道我現在很想揍妳?」她說道,不像是生氣,而是無能為力之下的挫敗。

「對不起……」我低下頭。

時音坐到我身邊來,我勉強的對她笑了一下。

「不要安慰我。」

「……為什麼?」

「我會哭。」

「……笨蛋。」

我躺了下來,望著昏暗的天花板。時音沉默著,整個房間又只剩下鬧鐘的滴答聲,最後我聽到時音嘆了口氣。

「妳……希望我怎麼做?我該怎麼做妳才會覺得好一點?」

我把右手舉了起來,時音輕輕的握住。

「像現在這種時候」我閉上眼,手指加了一點力量「我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往下沉,無止盡的下沉,有人抓住我的話,好像比較不會沉那麼快。」

「笨蛋,」時音把我的手握的更緊「當然是要把妳拉起來啦。」

「是嗎……」我微微笑著。

「渚,手塚他……是個認真負責的人,所以一定會趕回來參加全國大賽的,不要擔心。」

「嗯,我知道。」



被情緒淹沒的快窒息時,有隻手伸過來拉住。

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從水裡探出頭來,終於能夠好好吸一口氣。



謝謝妳。





“後來想想,那時的我們都想看進對方的心裡。

卻也都有著無法對對方坦承的心情。”






「那是妳下的嗎?」時音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麼,走到書桌旁問道。

我跟著走過去,桌上擺的是一盤下到一半的西洋棋,我愣了一下。

「不……」我瞪著那盤棋,忽然有種苦澀又複雜的感覺「這應該是八雲澄排的。」

這盤局的局勢看起來才剛走沒多久,相較於雙方的開局,黑色一方的國王所處的狀況危機四伏。

「castling……」我喃喃說道。

「什麼?」時音不解的望著我。

「沒什麼,」我忽然苦笑了起來「我居然連這個都一時沒想到。」



Castling,一盤棋中只有一次的機會,把king與castle的位子對調,保護住king同時也讓castle參戰。



請妳做為青學的支柱。

我答應,在手塚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會代替你陪著青學這群人努力,我會看著這群人的夢想,怎麼樣的一步一步實現。




送走時音後,我回到房間,又看了桌上的西洋棋很久。八雲澄這傢伙,應該是今天早上要出門前來排這盤棋的吧……



「媽媽還沒回來?」澄回到家後,開了我的房門問道。

「恩。」我坐在床上翻書。

他走了進來,什麼話也沒說的開始收起桌上的棋子。

「澄,」我放下手中的書,認真的說道「在我贏你之前,別輸任何人。」

澄收棋子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抬起頭來瞟了我一眼「我怎麼可能輸?」

「……」很好,現在的小學生都這樣的嗎?

「對了,不要因為男人跑了就一付天要塌下來的樣子。」推了一下眼鏡後,那小子說道「雖然以八雲渚的遲鈍來說,有暗戀對象也算是很大的進步了。」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啊?」我驚訝到有些口吃。

「直覺。」


……我忘了這小鬼的洞察力和直覺一向驚人。

「所以為了慶祝我買了蛋糕回來,想吃的話就快點起來。」說完他拿著西洋棋走出去,我丟了一顆枕頭過去,卻連他的邊都沒有擦到。

房間門被關上,留下坐在床上一臉挫折的我。


簡直白目到極點……





「好了,接下來面對關東大賽,大家也要努力!」青學網球社的代理社長,大石秀一郎喊道。

「好!」失去了手塚的青學,依然活力十足的開始晨訓。

在接下來的練球中,常常聽到大石的聲音。

有時是嚴肅的教訓,有時則是溫和的鼓勵。

「還真是個軟硬兼施的社長啊。」越前不禁碎碎唸著。

曾經我心中的那個疑惑解開了,青學的副社長是個給人感覺和社長完全不同的人。但是,對於帶領青學邁向全國,這兩個人有著同樣的決心。


看來愛操心又信心不足的大石,只花了一天就把自己準備好了呢。

我也要加油才行。




「不二。」練完球後我叫住他。

「妳的身體還好吧?」他微笑著問道。

「好的差不多了。對了,我想拜託你一件事情。」

「嗯?」

「以後有空的話,可以教我打一點網球嗎?」

不二有些訝異的笑了。

「怎麼會忽然想打網球?」

「這個嘛……再怎麼說我也是青學網球社的經理啊,總不能對網球一竅不通吧?」我吐了吐舌頭「不過我是運動白癡,你要有心理準備喔。」




天空中,一架飛機正平穩的飛過。

吶,雖然說……曾經我許下的願,都沒有實現。





可是,讓我……再許個願吧?








                                    第五章 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