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05 15:57:38小塔
嬉皮裔。
剛下飛機
馬上趕往奶奶長歇的安息地
途中進相片館
我請老闆盡量快洗出國旅遊的照片
這次我去英國
我奶奶的傳奇一生在上月中旬結束了
她的死因我看不懂
簡而言之就是肺癌到處轉移地死去
奶奶的後事由我一人作主處理
因為其他親屬都不喜歡她
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瓜葛
我對奶奶又愛又恨
我討厭她古怪的個性
但也尊敬欽羨她的古怪個性
奶奶是個嬉皮
她的偶像是Janis Joplin
她們同一天生日
奶奶從年輕的那個年代就貫徹嬉皮精神直到死去
嬉皮聽起來很酷
但在我爸那邊的台灣家屬看起來
奶奶就只是一個蕩婦
沒有值得說嘴的自由和平精神
我的媽媽是美國人
沒見過她的父親
她很恨她的母親
我很難體會她們母女倆的愛恨情仇
許多過往舊事無論我怎麼都問不清
包括奶奶帶著媽媽遷徙來台的過程、我爸媽交往的情事等等
我的家庭就像座大型監獄
把奶奶這位犯人連同她相關的家族過去嚴謹囚牢
我在台灣出生
我是獨生女
我和父母一起生活
不過可能繼承了奶奶的反叛基因
我跟爸媽好常有衝突
媽媽說我跟奶奶好像
叫我不要走到跟奶奶一樣眾叛親離的田地
我跟奶奶不親
但是相較下可能是她最親的家屬
奶奶一整天都跟年輕人廝混
一同工作、玩樂
直到入院後
她才被迫跟她的唯一孫女相處
我在半推半就下擔起負責照顧奶奶的大任時非常不悅
預想跟她一起生活必有更多摩擦
實際上不然
我沒料到可以到奶奶相處融洽
她很了解年輕人的反抗、革命心理
與她中英夾雜的聊天反而有種特別的痛快
奶奶異常樂觀
跟我想像的老人不一樣
從她身上我終於知道甚麼叫「置死於度外」
她常說：
「Janis Joplin只活到27，我都已經70還好意思怨甚麼？」
然後三餐不忌口還要飯後幾根菸
病情轉移很快
侵入腦部後奶奶時常昏沉
講些我從來不曉得的事
難得的對我發脾氣又馬上睡去
我們不聊天了
我在她的床邊不間斷播放搖滾樂
面對死亡
這是我這嬉皮裔僅能表示的最孬程度的搖滾精神
奶奶臨終前晚莫名清醒
她好像講故事一樣跟我說著過去
雖然前文不對後題
我仍專注聽著
聽著她對生活、自由、性、搖滾樂的熱愛激情
睡前
她輕輕向我說出遺言
She said,
“Jenny, please bring me to Glastonbury.”
我答應她
我答應帶著她去音樂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