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29 14:06:35小塔
三十歲，男性。
我放棄了
臨盆一刻
我還是鼓不起勇氣進產房陪產
在門外踱步
我一直失神著
縱使幾小時後手上捧著我的子嗣
親友前人說的什麼感動、興奮都是不存在的
他們一旁鼓噪祝賀
當下我體內只有空蕩
我下午離開太太以及女兒回備勤地點
等隔天週一辦退役
回程火車上巧遇菜鳥役男公開搭訕年輕女乘客
場面青澀
那樣的青春經驗我從未有過
也再不會有了
我跟妻子很小就認識
甚至曾躺在同間育兒室裡
爸幫我們兩前後接生
就在鎮上的醫院裡
情感走近的過程已經無能追溯
只知我們一直牽手至今
青春期後走不同的路
我升學至碩士
她專科畢業就作櫃姐
路走遠了
價值觀也不盡契合
但安於現狀的停滯仍繫著我兩
碩所畢業前
兩家家長為我們的被動搓合婚事
沒有反抗
我在當兵前與妻被架著走上人生最長的一條道路
然後搬進他們準備好的家
那晚起
每當過夜我們就intercourse
情趣字眼全都轉化成普通醫學專有名詞
就像creampie修飾成internal ejaculation的專業語氣
徵集前夕
沒人為我舉辦歡送會
我在家與太太執行繁衍義務
那晚不很順利
我沒辦法專注男性任務
妻於途中說：「你可不可以快一點？」
我停止了
突然百感交集
我沒辦法再erection
穿好衣褲
我收拾徵集令後記註的需用物品
到旅宿待過整晚徵兵夜
此後我們開始不通話
正好銜接適合冷戰的新訓期間
我的同袍羨慕我已安定
他們沒能栓住的女友總是有機會坐上別人的車揚長而去
所以在懇親假必須投以真情攻勢
我的懇親場面很平靜
直逼尷尬
親友滔滔不絕叮嚀夫妻相處經
而沒注意新婚夫妻鄰坐卻說不上任何一句話
他們叨絮不止
妻突然說：「我懷孕了。」
她面容平靜不帶起伏
我驚訝地盯著她的側臉
想不到該怎麼答話
這時最快反應的是媽跟阿姨
她們的歡呼聲一定全營區都能聽見
唉
我心底這樣嘆
剩下的新訓日子
我已經快把一生份的「唉」嘆完
太太懷孕
我得以調回戶籍地服役
生活圈又重返以前那小小的左鄰右舍
老家在巷頭
親家在巷尾
家裡指名給我的房子就落在老家、親家的等距線上
而我和太太出生的地點、我未來的上班處
就剛好在正三角中心
長輩計算得很清楚
這三家以後相互倚靠
所以會等距聯繫
於是我的役期休假都在以上三據點度過
要學習當個人夫
結婚後
青梅竹馬晉升老婆
我獲得一棟住所(A)
以及未來的職場(O)
還得到一條幾百公尺的姻緣線(在我看來就是條粗麻繩)
姻緣繩一端綁在我的腰上
另一頭緊緊釘死在醫院地板
我從醫院回家不用知道路程多遠
只要方向正確
繩子拉直拉緊後我就能抵達
我也不用規劃回老家(B)、親家(C)的路線
因為出家門口後牽著妻子順逆時針的跑就能到達我的老家或她的娘家
結婚後
我得到圓
一圈無法逃離的家族圓
週一下午退役返鄉假
我準備回到我下輩子的圓
先進醫院
但妻不在醫院附設的月子中心裡
保母說她請假回家拿日常品
順便透氣
我再回家
進門竟傳來一股濃厚酒氣
太太臥在沙發上
桌前一把空底的威士忌
另一尊已斟剩半瓶
我趕緊坐到她旁查看
她看見我
慢慢搖晃坐起身
然後大聲痛哭
她附和哭聲問：「你可不可以跟我離婚？」
我摸摸妻子的頭
沉默擁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