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桌上

聽到廣播放送一陣悅耳但隱約感傷的鋼琴演奏

才令我意識漸復

模糊之際

腦海像夢般飄閃數幕剪影

石路操場

高空的恐懼

擁擠房間

金屬器材四處座落的陷阱林地

抬起頭

閃爍移動的影像靜定在教堂淨白厚牆

我趴坐在最後一排的位置

遙遠講台上一個順暢擺動雙手彈奏琴音的人

我認得這旋律

它是為哀嘆無名戰士所作

原來穿過意識的聲響不是廣播

是樂手給我醒不來的弟兄們的喪禮禮成曲

由座位走道前進

經過一排排仍趴坐沉睡的兄弟

我站立於演奏者前

她依然面對醒不過來的同袍演奏安魂曲

樂手沉穩迎接我

「終於有你醒來，真怕沒有人再從我的琴聲中甦醒了。」

她邊說話邊優雅好聽地撫摸著鋼琴

「到教堂外頭吧，已有人等候多時。」

演奏者輕語送我出門

門外廣場上的車伕等我上車

車內放著跟教堂內相同的鋼琴獨奏曲

到車站一路上

我還是覺得昏昏欲睡

在我身心又退至意識下之前

幸好座位不怎麼舒適而讓我提神

下車後走上車站大廳階梯

有幾步我幾乎跌坐

在可能的意外發生之前

一位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趕緊在後攙扶我

我想我們是同路人

「請問你是？」我問他

「我自己也不曉得，」我的兄弟說

「不過我猜我們是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