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半推半就走進布簾後的房間
那位以說話不留情面聞名的占星大師請我坐下
他詢問我的出生年月日時分
在面前的筆記型電腦上快速輸入
不久
他說我的所有重要行星都跟第四宮呈四分相
看來我複雜的個性幾乎可說是受創家庭經驗捏塑而成
我中箭
但輕蔑地冷笑回聲「是嗎？」來包裝對過去的無奈
看來大師沒有要理會我的防衛的意思
他繼續說著每句都見血的話
讓我的心與腦成針插
 
我好奇問「四分相」是什麼意思
大師說就想像行星似點地在一個圓上運動
當兩點對圓心所夾的圓心角是90°就叫四分相
我說90°不就是直角嗎？
直角(a right angle)感覺很穩固、很好啊？
大師直接否定地說四分相是凶相
又再一次強調我極凶惡的家庭關係
 
 
2.
進會場前
我跟媽再次複習等等要遵守的規矩
雖然一定沒用
另一頭我跟瑪莉亞交代注意看好媽
別讓她亂跑
 
媽媽失智
成天在家由外傭照護
缺乏活動加上肝炎
媽整個人又胖又黃
她生病後
對快速移動的物體或光點有異常興趣
真怕等等她又突然看見什麼而起身亂走
昨晚
為了解釋哥婚宴的細節又跟她發飆
她罵他是神經病
我也嗆她老癡呆
還好睡個覺她全忘了
唉
我們一家子都病得不輕
 
婚宴照我哥的意思中西合併
先吃飽
再以他爸爸的外國人那套儀式舉行結婚典禮
 
會場很像家庭餐聚
親戚隨意坐於圓桌傳盤子分食物
大家歡聚暢談
我沒空閒著
除了到處跟家人們打招呼
還要負責控場
我哥哥金髮碧眼的爸爸不時會走到我身旁掐我的肉
冷漠用外語提醒我該盯著媽
媽自己一個人坐小邊桌
類似餐廳裡的兒童椅
沒人理她
只有瑪莉亞仔細耐心哄她吃醫院給的膳食
媽現在已退化得跟小孩子一樣
保有孩童的任性脾氣
但卻殘留成人們的無理猜疑
 
 
3.
會場另一邊接著圓形的莊嚴禮堂
用餐過後所有人移駕就座
牧師叮嚀禮節
且協助我引領親戚入席
匆忙間
終於趕在不差預計時間半小時內開始典禮
我入定位緊張站在禮堂一側監控典禮進行
我驚覺自己又開始咬指甲了
 
樂隊開場奏樂
牧師通過中間走道
與大家致意後走向婚禮台
接著是有洋人臉的哥哥進場
他擁抱他爸
而他爸身旁的我媽根本不認得哥
哥跟媽招手
她也只是憨笑
待瑪莉亞教媽媽與哥擁抱後才一起坐下
再來是一群金髮碧眼的伴郎、伴娘、花童、戒童入場
可以聽到喀嚓不斷的快門聲
最後是親家公牽著她嬌小女兒的手
一跛一跛走在紅地毯上
她在中央左前位親吻親家母
然後他們把新娘的手交給我高大的哥哥
佳偶兩人站在場中央
接受眾親友祝福
 
典禮進行到此
已放下我心一塊大石
竟沒想到在我哥掀去嫂子頭紗時發生意外
我媽看見新娘臉上一大半赭紅色胎記
發狂似的在禮堂大喊「惡魔、惡魔啊！」
然後一路哭喊
往禮堂大門直奔而去
眾親友嚇壞了
大家急忙起身制止我媽的瘋狂行為
一群人僵持在紅毯上
牧師看傻眼
他側回頭以眼神向我暗示求救
 
我無奈望著站在禮堂圓心的牧師
又再看看仍不斷大叫的母親
她的身邊
圍擠一團跟我夾著直角的慌亂家屬
 
 
4.
嘴賤大師由星盤命相數落我的罪狀
我聽得不耐煩
插話問他有沒有解決之道
他停頓一會
說幸好我有些重要行星間的「三分相(圓心角120°)」
意指吉相
代表在感情、事業上至少能獲得某些慰藉與滿足
我覺得他沒回答問題
於是繼續插話問我的家庭問題有沒有解決之道
大師沒講話
他沒好氣地冷言冷語說
 
「哼，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