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3-03 03:09:39小塔
『飛行床』
(一)
外公在整理族譜
更新所有家族成員的動向
他在姊姊、姊夫、弟弟、弟媳、我的表兄弟姊妹和他們伴侶的圖示上
一一寫下Z的符號
如果是重覆醒來又睡去的人
外公會依次數記下更多Z號
所以整面族譜幾乎全是Z
看起來可愛又可悲
若以我為家族圖系中心
我的家族應該是曾祖父、祖父等大老人物來統籌族譜修訂
而表親由媽媽相關的親戚負責
但曾祖父已辭世
祖父深沉睡去(事實上家族裡幾乎所有長輩都熟睡著)
且爸爸是贅夫
又再加上許多繁雜不可多言的過往原因
這一大幢相連的房子住進錯綜輩份的家人
目前只好以年歲最長、輩份最高、尚還清醒的外公管理家族人事
外公每一季會重整一次族譜
這是他第一次請我幫忙
我們兩人一起依序敲敲每對親屬的房門
看看他們是否睡得安好
每探視一對家人
外公就會對我說：「這是你的○○，他/她現在正在休息。」
然後確認他/她在族譜上的Z號
如果發現家屬在睡夢中離開人世
外公便低聲地禱告
在死去的親戚符號上作╳
無比佩服外公能分得清楚所有家族稱謂
更何況是以我的角度論及輩份
在外公一個一個點人頭後
我才清楚祖父的兄弟稱伯公、叔公
他們的兒子依規則為堂伯、堂叔
父親的表姊妹叫表姑
外婆的兄弟、姊妹是舅公、姨婆
我甚至曉得房子的另一端躺著我的「族姪兒、族姪兒媳」
而「再從妹、再從妹夫」在某個房間裡安眠
瀏覽密密麻麻的族譜家族體系
我想我永遠無法將稱謂正確地跟圖示配對
(二)
某一張族譜中
有個方框裡填著問號
我好奇問他的稱謂以及問號的意義
外公說他是我的表姨丈
目前失蹤
聽說已經回他的胞族
外公熱切地想讓我知道這位表姨丈的家族
他拉我坐下
娓娓介紹他的家族系統
表姨丈出生於另一個胞族
那個胞族的家族建物跟我們的非常不一樣
他們在家族圍院內興建一座座高塔
而我們則是由掌權者延綿一面低廣的子孫房舍
表姨丈胞族中若有女孩子出生
家族會開始為她蓋座高樓
於成年時開大窗
送給女孩子作成年禮
而男孩子出生
家族會在成年慶典上
送給他一張飛行床
讓他可以在夜晚飛進心儀女子的高塔窗裡
白天再獨自飛回自己的家族圍院
表姨丈胞族的人不會長眠
因為他們沒有靜止不動的床
所以我的表姨丈應該已經飛回他的家族
而留下沉睡的表姨
外公把表姨丈的家族系統說得像神話故事
令我好驚奇飛行床的存在
或許飛行床可以讓我變得不怕入睡
因為它會定時載我移動
喚我起床而免於浸溺於夢裡我對世界的羞恥恐懼
我想去見見我的表姨丈
我也想要有一張飛行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