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樓下住著一個討人厭的老太婆
一大早會放老歌做早操
是這附近居民的起床號
做完早操會在路上灑水散熱
常常會噴到路人機車騎士
有一次噴到一個算是惡霸的角色
機車當場撞翻老太婆
讓她在醫院調養許久
晚上晚餐時間
老太婆常大聲的唱卡拉OK助興
都是年代久遠的台語歌曲

這些擾人的行為
無論鄰居再怎樣勸阻都沒有效
請社區管制單位來協調
她就開始哭哭啼啼的申訴
說她老了很孤單
只剩下這些事可以做
還反過來說鄰居們打擾她的生活
幾次對談失敗
大家就都算了
盡量能遠離她就遠離她
再忍忍吧
反正她歲數這麼大
可能很快就不在人世

大概兩個月前
她下樓梯跌倒
左腿骨折
當天我下樓
正好看到她跌坐在地上
一直說好痛
旁邊有另一位男士在攙扶她
應該是她兒子
不久後
一輛救護車趕來把老太婆接走
老太婆屋外的鐵門就關閉了好一陣子

之後的那一段時間裡
每天早晚都非常安靜
早上不會有體操音樂
晚上不會有勁歌金曲
大家歡欣鼓舞
這麼老跌倒
可能接下來的日子都要待醫院了
我每天上下班
沒看到惹人厭的婆婆
除了高興
其實也不太習慣

一個星期前
早上出門發現一樓馬路很濕
心底暗自囉唆想必吵死人的老太婆復元
我回頭一看
不是原本那個老太婆
是另一個陌生臉孔的老太婆
她親切的跟我打招呼
讓我覺得怪怪的

這幾天
都是同一個婆婆在那間屋子裡忙進忙出
原本吵鬧的老太婆
她白天在屋內
腳固定著石膏坐在輪椅上
坐膩了就撐著鋼架
慢慢在房子內外來回行走復健
她晚上不唱歌
只是開著大門坐在門前
兩眼望著街
讓她的助手(我想可能是她的姐妹)在住處打掃
看著這樣的景象有點傷感
之前氣焰囂張的老人現在變的很頹靡
不會再對著街上的行人破口大罵
通常都是安靜的處在屋內
這次的意外傷害應該給她很大的打擊
老年人經不起這樣重摔

昨天晚上
我遲了點到家
久違的勁歌金曲又開始了
這次是兩個人一起唱
他們兩位婆婆肩靠著肩搖晃
面對電視及點唱機
背對經過門口的我
女人花
原來她們會這麼新的歌
雖然聽起來國語對她們是很吃力的語言

我默默的站在門口聽她們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