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逛寵物用品量販店，說逛不如說是鍾情於駐足一定點，貓咪領養區。狹隘的隔間，堆疊著窄小鐵籠，圈著一隻隻充滿個性的靈物。或是好奇地與我相望，或是畏怯地縮在一角，或是天塌地裂休關己事地酣眠，或是興奮熱切地向我訴心情。

我總是細細地流覽他們的名牌，企圖從中讀取他們的一生，想著他們是帶著怎樣的故事來到這裏，他們的未來又會錄下什麼樣的記憶。友善親切，模樣可愛的，應該不難受青睞而尋到一雙暖膝憩息。內向害羞，不擅撒嬌的，要等多久才會有人發掘璞玉呢？

每當凝神於一雙雙驚怕、盼望、依賴、孤零、落漠的晶瑩眸子，我便興起變富裕的希冀，恨不得能有個大房子，將他們悉數帶回家疼愛。只是，美好的夢想總是以冰冷的現實收場，更多時候，我會想起久遠前被我遺棄的洋洋與斑斑，於是悵然移步而去。

曾經我和外子擁有五個領養的寶貝。洋洋與斯布克是孿生兄妹，最後加入我們家庭。他們長得一模一樣，毛絨絨的純白短褂，向天借來的蔚藍瞳仁，巨大的體型是家裏的王與后。然而，用心觀察，洋洋的輪廓多了幾筆柔和的線條，就如她膽小溫婉的個性，令人憐惜。

洋洋很黏人，不論冬冷夏熱，都愛趁我看電視時，在我腿上窩成一團被褥。當我燈前苦讀時，堅持在桌上趴著做書套。我就寢，她也要緊偎著，彷彿深怕我滾下床似的。洋洋，是個甜美可愛的小女生。

斑斑也是個女孩，白色的衣裙印著大片黑，卻是有些粗糙，也許是顛簸流浪的幼年所留下的痕跡。辛苦的經歷，並未磨去她自由不羈的靈魂，她仍保有那份童稚純真，事事新奇，活潑好動。眾多兄姐中，她永遠精力充沛，最愛騰空追逐不明飛行體，標準的運動健將。

女生仍是有小鳥依人的一面，斑斑會尋著我的呼喚來到腳邊磨蹭，欣歡我輕柔地梳妝她一身亮麗，蜷伏在床角與我同享一夜好夢。她是獨立卻戀家的性格女孩。

偏偏，我那四歲大的青少年，從小跟慣了我，嫉妒起新來的女孩們佔據了我的時間與疼愛，於是他處心積慮地挑起紛爭。斑斑的強悍還可勉力與其抗衡，軟弱的洋洋卻如驚弓之鳥，毫無招架能力。張牙舞爪或求饒的聲音此起彼落，變本加厲，家裏成了戰場，爭寵、爭地盤的硝煙繚繞。除了老僧入定溫吞的斯布克，其餘的成員都不快樂。

外子送她們去收留所那天我缺席，隔著時空，我依稀看見她們懵懂的神情，哀傷懇求的哭嚎，化成了一種割心的痛，取代她們在我身邊，至今形影不離。而我只能回以不痛不癢的一句對不起。

為了妳們能開心快樂不受欺侮，我只能賭一賭妳們討喜的個性，將會招引幸福，一個恆久不被分享的幸福，一個永無揭曉答案的賭注。





後記：肇事的那隻貓，用他的方式依戀著我，他不易親近人，我是他自六個月大後唯一的親人。如果我送走了他，被人欣賞他獨特個性，及他再向別人打開心房的機率是多微渺啊！權衡之下，我只能同意外子的決定。只是，我仍無法釋懷，遺棄了兩個如此信任我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