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2-11 15:46:00荷鋤

貓樹

從學校到家中的這一條路,其實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足2公里。在一行十人的隊伍裡,我是最後一個到家的。再重重的書包下,醜醜的制服裡,一個長的不起眼的我,更顯得微不足道了。
這一段路,其實我可以很自豪的說「閉著眼睛都能到家」,小小的鄉鎮,學校的規模只能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來形容吧!全校從一年級到六年級,學生總數不超過二百個,學校裡的學生幾乎是彼此熟識,誰家狗兒又生下幾隻小狗,像這樣雞毛蒜皮的事,不一會兒功夫,幾乎傳遍了整個校園。
雖說可以閉著眼睛走路回家,其實是有一半的路程是閉著眼睛跑回家的。因為兩旁的甘蔗園,茂密的實在嚇人,行經這一段路時,甘蔗葉被風吹的颯颯嚮時,小腦袋瓜總浮現出好多怪物,蟄伏在路的兩旁,伸著長長的舌頭,等著我們這些小朋友經過,好一口把我們吃掉。所以相傳這條路上有妖怪,隨著茂密的甘蔗園延伸足足有半公里,像極是恐怖的黑森林般,幾個小鬼邊跑邊叫,一邊譏笑其他人是膽小鬼之外,一方面也替自己壯膽。
除了這段黑森林之外,緊接著是一棵老樹,其實老樹本身樣子倒是還好,挺像是一棵樹的。若只是像樹,就不值得一提了。他值得提出的,是因為它是貓兒們最後的依歸。以前鄉下地方都是「貓仔死後掛樹頭,狗仔死後放水流」,所以,每每在這條產業道路上,若有不小心的貓仔,被車子撞死後,最後一定是掛在這棵樹上的。隨著風吹日曬雨淋,回歸大自然風化。
只是,這樣神聖的回歸過程,更讓驚悚的路程,增加了可怖的指數,隨著風化的過程,還伴隨著屍臭,那味道足足殘留二個星期才能散去,而貓兒屍體腐化的過程,更是讓人不敢多看一眼。所以,每次跑完了半公里的黑森林之後,接著就是繼續閉眼(因為實在怕看到貓屍的模樣),還得暫時停止呼吸,深怕一個不小心,把那噁心的腐敗味道給吸進鼻子裡,還得找地方吐呢!
每天上下課,實在是一種夢魘,不過,你別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了!話說有一天,下著傾盆大雨的午後,天色暗的很快,黑壓壓的烏雲,已經讓整個白晝彷如黑夜。而今天更倒楣的是,整個路隊只剩下我一個人,穿著長及腳尖的雨衣(媽媽怕我長得太快,故意買大好幾號的雨衣),雨衣下還馱著一個重重的書包,像極了鐘樓怪人,我一面嘀咕著媽媽為何不來接我下課,一面害怕被妖怪吃掉,還得一面拉著雨衣下擺,免得被絆倒。還得不時抹去臉上的雨水,抹抹擦擦、跑跑停停﹑還得記得要暫時停止呼吸,唉~我真是世界上最不幸的美少女阿!真氣媽媽沒事幹嘛住那麼遠,害我這麼可憐。
好不容易跑完了黑森林,緩步休息準備經過「貓樹」時,深呼吸~預備~跑!怎知一個不留神,竟還是踩到了雨衣,踉蹌地跑兩三步,終於還是整個平鋪在柏油路上了,更慘的是~哪個地方不好跌,偏偏往那堆被車子碾的有些扁的牛糞上栽,
氣結了的我,大哭了起來,還不時聞到那噁心的味道,滿手糊糊的牛糞,濕答答的衣服,早已經要忘記害怕旁邊可怕的「貓樹」,邊走邊嚎啕大哭。
不知何時,媽媽已經騎著她那部超袖珍的鐵馬停在我身邊說「阿裡係勒號瞎阿?那ㄟ號加裡阿大聲?」我看著媽媽,我哭的更大聲了。就這樣,和著牛糞﹑雨水和淚水,蜷縮在小小的鐵馬後座上,一邊哭一邊期待著回到我溫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