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很早就醒了過來，看著仍在熟睡中的青龍，不習慣的陌生溫度和全身不適的疼痛讓白虎不想繼續地躺在床榻上，白虎出了營帳隨意的走著突然察覺到有一股熟悉的魔氣，定神一看果然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闇。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白虎話還沒說完，便被闇拉至一旁，看著闇有點粗魯地拉開他的前襟，心下明白闇是在擔心他的傷，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哼，這麼麻煩的傷，你竟然還有那個閒情逸致。」闇雖然擔心白虎的傷勢，但是白虎身上明顯的紅痕就是讓人想忽略也難。

「沒料到會那麼痛，不過倒也挺有趣的就是。」白虎低頭看了下胸口又滲出血來的傷口，聳聳肩不在乎的說：「再說，這傷也死不了人。」

「我不是要聽你的初夜感想！」闇瞪了白虎一眼隨即又皺著眉拿出一包粉末灑在白虎的傷口上，右手掌心輕放在傷處前，吸出殘餘的魔氣，闇看著止住血的傷口，眼神微黯「…不過，你會受這傷都是為了我……」

「錯，我是為了我自己。」白虎笑著打斷闇的話，沒錯，他是為了自己，白虎非常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達到他的目的，如此而已。

「早知道你會這樣說，但不管怎樣這傷總是流下的手，這個就當賠禮吧。」闇將白虎的傷重新包好後，拿出了一個卷軸交給了白虎接著說：「老頭死了，我必須回魔界去，往後我們大概沒什麼機會見面了，要是你在天界真混不下去了，就拿這個到魔界來找我吧！」闇扯下脖子上的月牙令塞進白虎手中，便轉身偕同在遠處等候的流一起消失了。

「嘖，說得好像魔界已經成為他的了一樣，不過有流在，這也是遲早的事了……」白虎低頭把玩著手中的月牙令，聽聞身後響起熟悉的腳步聲微微一笑「你都聽到了吧？傳令下去，即刻拔營回轉天界。」

「是。」

「慢著，」白虎轉過身叫住正要離開的京，「這個給你吧！」白虎將手中的月牙令遞了出去。

「我不需要。」京搖了搖頭，早在五百年前他就已經捨棄了魔界的一切了。

「不一定要用到，你就收著吧！」白虎硬是將月牙令交給了京。

京看著白虎離去的背影，心緒一片混亂。

千年前那場驚天動地的神魔大戰至今仍深深烙印在腦海深處之中，那時的魔界之主魔梟大人帶領十萬魔兵準備一舉攻下僅一萬駐軍的西方邊界，他原以為這會是場必勝之戰，縱使西白虎如何善戰也必定不敵十萬魔兵之威，然而他錯了，戰場上白色的身影猶如閃電一般，所經之處皆掀起了陣陣血雨，頃刻之間便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每個人都被這絕對的毀滅給震撼了，完全……毫、無、勝、算！


那是真正的──死、神！


冷酷、無情。


當看到白虎手刃魔梟大人的剎那間，他抓準了時機狠狠一刀劃過白虎的左腹，而在那瞬間頸間也襲上一股涼意，至少要同歸於盡，他想。

「能傷得了我，你不錯！」

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在白虎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眸注視下，他感到身體在微微的顫抖。

「你要不要考慮做我的手下？」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白虎卻收起了劍轉身拾起魔梟大人的隨身配劍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你慢慢考慮吧。」

哈，有什麼好考慮的？

此後五百年間，他跟隨魔梟一派殘餘的勢力，誓言為魔梟報仇。

然，他依舊是敗兵之將。



「為什麼不殺我？」

在最後一場的落敗中，他問出了他一直想不透的問題，白虎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殺了他一勞永逸的，但白虎卻寧願面對他一次次的突襲，為什麼？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答案。」

「我可是魔啊！」

「那又如何？」

「你以為我真會真心幫你對付魔界？」

「我可沒這麼說過！」

「你不是要我當你的手下？」

「既然你想殺我，當我的手下機會應該會多一點，怎樣？」

「哈~哈~哈~~~好，我就當你的手下！」

當時就衝著白虎這份過人的膽魄，他願意追隨，轉眼，又是五百年。


「不管你的決定如何，你在哪裡，我就去哪裡……」京握緊了手中的月牙令，轉身朝著軍營廣場走去。




※※※




白虎遠遠地就看見剛走出營帳的青龍，青龍一看見他就臉色凝重地朝著他走來。

「這是魔界送來的和議書，我已經下令拔營回轉天界了，你也準備一下吧。」白虎說完便將手中的卷軸交給了青龍。

「你應該要休息。」青龍皺著眉接過卷軸，有點不悅的說道。

「這點小傷不礙事的。」白虎不以為意正要走回營帳去，手卻被青龍用力拉住，白虎不解的回頭卻看見青龍的臉色愈加凝重。

「你都是這樣對待自己的？」青龍的聲音隱隱含著怒氣，將白虎拉近了一步。

「你……在生氣？」白虎疑惑地看著青龍，雖然覺得青龍的反應有點奇怪，還是很有耐心的解釋「我的傷除了還有點痛之外真的不礙事了，不用擔心。」有時候就是要痛一點才會有活著的感覺……

「我、只是心疼。」青龍無奈的嘆了口氣，如果早知道白虎是這樣的想法，昨夜他就不該情不自禁的抱了白虎。

「……我們，之前只見過一次面吧？」白虎不懂，為何青龍他的眼眸中竟對自己有這般的情深？他、他只是想利用青龍而已……

「僅一面，就讓我永難忘懷……」青龍的手眷戀地輕撫上白虎俊美的臉。

「……你……一定會後悔的……」白虎突然覺得有點心慌地垂下眼眸，事情真會朝他所預期的結果發展嗎？他會不會失算了些什麼？

「我不會。」青龍的聲音，如同白虎此刻所感受到的吻，是那麼的溫柔而堅定，讓白虎的心慢慢地安定了下來。

既然已經開始了，就沒有中途罷手的道理，這麼想著的白虎開始回應起青龍的吻，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慢慢地歸零。




※※※




「你一定後悔了吧……」白虎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趴在一旁的珀不安地抬起頭磨蹭著白虎的臉，白虎不禁笑著拍了拍珀的頭「你也感覺到了吧？我們的緣分就要盡了……」

突然一陣規律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響起，為首的執法官一臉沉重的表情打開了天牢的門，白虎靜靜等著執法官宣告預料中的判決。

「按天規律法，凡動情破戒者，免其職，貶至人間受六道輪迴之苦再行苦修。」執法官看著一臉平靜的白虎，不禁回想起三日前的事。

自從數月前白虎和青龍平定西方邊界魔族之亂返回天界後，青龍便經常地出入於白虎殿，天界之人時有往來本無可議之處，但以白虎行事向來低調不與天界眾人打交道的習性，卻突然與青龍親近交好自然引起諸多好事者眾多的猜疑揣測，而就在謠言四起時，白虎亦不避嫌地夜宿青龍殿，時日一久，種種的謠言也傳進了天帝的耳中，天帝本念著白虎歷年來鎮守西方邊界功不可沒，青龍又為四神將之首行事自有其分寸，料想應不致違逆天規倫常，遂召白虎說明傳言之事，欲平息此番無稽之謠言，誰知白虎竟一口承認青龍確為其所引誘才與他有了私情，又言既犯天規在先，願受任何責罰。

天帝一聽極為震驚，欲再傳青龍為證，白虎卻言以青龍之個性必會擔下所有罪責，屆時天帝欲如何懲處？按天規，貶入人界，四方神將頓失其二，若魔族趁機進犯則天界安危堪慮矣，且白虎之位易找人頂替，四神將之首卻輕忽不得，取捨之間實該仔細斟酌，天帝聞言沉思良久，明白白虎所言是為顧全青龍，兩者既不可同廢，不如網開一面監禁思過便是，然白虎又直言此舉將難杜悠悠眾口，唯恐天規將被視之無物，望天帝三思。

白虎所言在情在理，天帝遂令：白虎押送天牢待判，青龍厥日峰思過半年。



「你可有話說？」這是最後一次能改變懲處的機會了。

白虎站起身拍了拍沾上灰塵的衣襬，笑著說：「沒有。」

「那就隨我們走吧。」




※※※




「白虎……」

在到達輪迴台之前，一聲呼喚阻止了執法官一行人的腳步。

「你怎麼能來？」白虎沒有驚訝青龍的突然出現，只是好奇青龍是如何從厥日峰的陣法中脫身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青龍拉住白虎的手臂不答反問。

「青龍你想做什麼？」執法官一見青龍現身，深怕青龍會強行將白虎帶走，不由出手嚇阻青龍的舉動。

「執法官，可否借一步說話。」正當兩人僵持不下時，一道低沉的嗓音適時介入。

「玄武？」執法官尋聲一看，來人竟是玄武！

玄武見執法官沒有移動腳步的意思，只好自己走到執法官身邊，強行將執法官拉到一旁小聲說「時辰尚未到，你就行個方便，讓他們說幾句話吧！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可是……」雖然這次的判決執法官也很同情白虎，不過，職責所在他不能冒險。

「放心吧，青龍不會有機會帶走白虎的。」

「……好吧。」既然有玄武的保證，執法官便將看守著的四位執法者召回身邊，讓青龍和白虎做最後的訣別。


青龍感激地對著玄武點了下頭，便拉著白虎退至一邊，事情來得太突然，他完全沒有機會見天帝一面便被押至厥日峰思過，他心急如焚急欲知曉白虎的情況，卻無法從看守的天將口中得知任何消息，後來靜心一想，天帝既對他的判決不重，料想白虎的判決應該也不會過重才是，誰知，竟會從匆忙而來的朱雀口中得知白虎將被貶入人界的消息，也多虧朱雀之助，他才能來見白虎一面。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我只是在利用你達成我的目的而已，我不過是和你玩玩，而現在、遊戲結束了。」白虎面無表情的說著。

青龍沉默地注視白虎好一會兒，雙手放上白虎的肩「事到如今，你以為說這些話就能動搖什麼嗎？」

白虎眨了下眼，淺淺地笑了起來，左手勾上青龍的頸偎進青龍的懷中，微微抬起頭靠近青龍的耳畔輕輕地說：「你很瞭解我，」但不是全部……

青龍左腹突然被白虎打了一掌，忍不住跪倒在地，這一掌蘊含著白虎靈力，讓青龍暫時無法動彈，但是青龍的手仍緊緊抓著白虎。

白虎蹲下身子，右手輕撫著青龍冷峻的臉龐「我也很瞭解你，行不通的，天界不可能讓我們在一起，跟我去人界，人海茫茫，我們又憑什麼在一起？就算跟著你逃，又能得幾年逍遙呢？該結束的，就結束吧！」

「你想結束嗎？」如果真能說結束就結束，那他又何必這麼痛苦？青龍不想結束，就算豁盡一切，他也要和白虎在一起，可是，白虎怎麼想？他也想和自己在一起嗎？

「我不想，但是我會親手結束。」白虎掙開被青龍握住的手站了起來，白虎看著青龍，青龍也看著白虎，然後白虎看到青龍的唇邊染上一抹笑意也跟著笑了起來，明白青龍聽進了自己的話後，便轉過身欲往執法官走去。

「你愛我嗎？」最後的問題，不過是想要一個保證。

「我不懂什麼是愛……可是，我知道在這個天界裡唯一能令我留戀的──只有你。」白虎沒有回頭，就連腳步也不曾停下。

「我會讓你懂的，一定。」青龍看著白虎的背影，滿足的笑了。



「你以為你們還有機會在一起？」玄武雖然不知道青龍和白虎說了些什麼，也不清楚白虎剛剛為什麼打了青龍一掌，不過這樣也好，不然依他對青龍的瞭解，青龍一定會帶白虎逃跑的，同為四方神將，他實在不想對他們動手，今天也是看在同為四方神將的這點情分上，才會答應朱雀來這裡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玄武看到白虎臉上的笑，那種……好像很幸福很得意的笑，他就是想諷上幾句。

「我們本來就不會在一起，」白虎神秘的一笑「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玄武皺著眉，還在思考白虎的話，卻見到白虎正結起法印，將自身的靈力盡數轉移到白虎的守護神獸珀的身上，玄武愣了一下，這……白虎靈力散盡之後，照理說青龍肯定無法藉由靈氣追蹤投胎為人後的白虎，那，白虎眼中的自信又是代表什麼？

「白虎，你何必……」執法官也不解白虎的舉動，天帝雖下此判決，但是早就安排好輪迴三世後便讓白虎重回天界，如今白虎靈力散盡，就等於切斷了和天界的關係。

「我已經不是白虎了。」白虎笑得一臉燦爛的接過輪迴台守將手上端著的忘川水，一飲而盡後便縱身跳下了輪迴台。

執法官看著白虎已跳入輪迴台，安撫著一旁也想跟著跳下去的珀，朱雀不知何時悄悄出現在玄武身邊，看著輪迴台內下墜的白虎魂魄，有感而發的說：「他們一定會在一起的。」

「哦？為什麼？」玄武不以為然。

「直覺，女人的直覺向來很準。」朱雀嫣然一笑道。

「哼，那我會張大眼睛等著看，看他們是怎麼在一起的。」

玄武說完走向執法官嘀咕了幾句，然後玄武扶起青龍離開，執法官也帶著珀回天殿覆命去了。

「白虎你做出這樣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不過，你還真是叫人羨慕……」朱雀喃喃的說著，突然發現白虎的魂魄後面跟著一道金色光影，那是……魔族！

「看來人界似乎會變得很有趣呀……四方神將是該同進退才對……」朱雀笑了笑也離開了輪迴台。


半年後，青龍刑滿，隔年，魔族入侵西方邊界，新任白虎亡，青龍、玄武、朱雀奉命前往鎮壓，大戰魔軍半月，魔軍退，青龍等三人亦不知所蹤，天界眾人皆議論紛紛，天帝下令徹查，三日後，冥王上表曰，青龍等三人已命喪魔族之戰，由神獸靈力凝其魄，鎮其魂，復入人界塑其身，待得承接主星靈力後方可重返天界。

天帝嘆曰：四神將之威將不復存也！

遂令，四方神獸另覓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