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在J的來電，因睡得不知不覺，還以為已經接近中午。提起精神，拿手機一看，才九點。給自己泡一杯茶，回想著昨天，一陣甜蔓生開來，讓這眠更顯美好，彷彿昨天原來只是一場夢…

因為哥生日當天我在工作，便趁空提前打電話給他，這是知道他們店裡的電話以來，第一次撥打，還要特別挑一個節日，就怕打擾他。

「生日快樂！」我說。哥說很感動，自從十五歲皈依後，已經十年沒有人幫他過生日了。我很驚喜，還問他是真的感動嗎？

哥生日當晚，我才有預感他會打來，手機就響了。我又祝他生日快樂，又說有東西要給他，下星期工作結束（十月二十八號），就拿去**給他。心裡就怕他拒絕我。哥只說：「我是不反對啦。」就這樣，我當機立斷約好二十八號出現**車站，他若忘了，我就浪跡異鄉。兩個人就此沒消沒息。

直到昨天早上，原本忐忑的我，打定大不了原車去原車回的主意後，就毅然決然地肩起包包，風雨無阻要去見思念的人。步行在旅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打了電話，哥接起來，我劈頭就說：「喂喂！我要到**了！」他嚇一跳說：「不是二十八號嗎？」是啊，就是今天。原來哥記錯日期，否則我料他會比我更早出門來台中，而不是讓我去找他。（後來談及此事，他果然有這個計劃。）沒辦法，我都在路上了，只能等著去車站接我。哥要我在「崎下」下車。

一個多小時後，我在山裡的十字路口下了車。哥剛好忙著下貨，我就去郵局與便利商店瞎逛，買喉糖。過了半小時，一個帶著口罩的機車騎士停在我面前，我細看後才認出他就是哥。他說：「你怎麼不站在涼一點的地方？」

「我怕你找不到我嘛。」我說，不忘誇他這樣子很帥，就跟時下的年輕人沒有兩樣。哥總愛說自己是老人。佛讓人平靜，而平靜是一種修行，或許吧，哥的心智是我無法知曉的年歲。

我們繞著山腰走，等紅綠燈時，哥和旁邊騎機車的阿伯聊了兩句。回到山裡的小村，他更是一路見人就點頭招呼。我叫他里長，他自己倒開玩笑說是村長。哥的店就在山腰的路上，唯一的一條馬路有兩排零零星星的店家，哥說這就是村裡最熱鬧的地區。店前曬著三大盤的蘿蔔乾。

中午哥幫我叫來一碗很辣的麵，他自己則將桌上一些剩菜沒熱過就吃了。我知道哥不愛熱的食物，他十分高興終於把剩菜解決。哥說等一會要去送貨，我說你不是沒有駕照嗎？他卻說他腳踏車和機車都是自己一個人學會的，他不信自己那麼笨，學不會開車。我說，但機車與腳踏車都是二輪的，汽車是四輪的！他卻還沉浸在小學四年級第一次偷爸爸的機車騎就載同學的回憶裡。

哥不是第一次開車，但前兩次身邊都有個會開車的叔伯陪著，這一次果真又跟小學的他一樣，第一次自己開就又載人了。哥笑的像一個頑皮的男孩，直說好刺激，像要去冒險，問我怕不怕？我說你既然決定了，我就不怕。

送貨的車是農用的，連車牌都沒有，車裡已被貼上三張環保局的單子，歡迎車主一通電話，他們就派人來拖去廢車場。上午哥來載我時順路買了一桶油，將油加好，再把充了一早上電的電瓶裝上，十箱貨搬進車，暖了車，我們就「噗噗噗」搖晃上路。車裡濃濃的汽油味，我一路聽引擎聲，直到它順了，才放心。

車順利翻過幾個坡，將貨送到了廟裡。但就在我們要離去時，車卻發了幾次都發不動，再多發一次，車就此沒聲沒息。我跟哥將車推到一個不妨礙人的地方，決定徒步到附近的修車場借電箱。

在山路的轉角，哥看見了他的同學，同學騎著機車衝著他只呵呵笑著說：「我初八要結婚了。」便騎走了。我奇怪哥為什麼不請他同學幫我們？原來哥是要去跟那同學的爺爺借機車，就在山路的上頭。老爺爺剛好坐在家門前，見了哥就熱情地招呼。我們恭喜他孫子要娶媳婦了，老爺爺就忙著要哥留地址，要寄喜帖。我們臨走前，老爺爺手一揮又對著我說：「你跟他一起來啊！」我心裡溫暖，自然又藉機跟哥鬧，我說爺爺叫我也來，你記得提醒我。哥說這又要破費，我說你才不是這樣小氣的人。

電瓶借到後，果然正電負電一插上，車就發動。但哥就是太老實，顧慮多，車發好就去拔電，怕耗光人家的電，結果車一開就又熄火。我叫他別拔，開到人家修車場前再還，電不會這麼快用完。他說這是他的「堅持」，我心理亦是同意的，這是哥的正直。他上車下車的忙，我拿紙巾幫他點去額角的汗滴。終於，車肯走了，我們還了電瓶又一路「噗噗噗」地晃回來。

哥回來就忙著收他曬的蘿蔔乾，用麻袋子裝好，整個人都爬上去踩，水份要全擰乾，蘿蔔乾才不會發酸。哥問我要不要躺一下，我還是那句話，你躺我就躺，他嚇得都要跑了。客人陸續來，我們又耗了一小時，才一人一張矮木椅對坐著聊天。我終於能拿出來此行要給他的東西，織給哥的圍巾。暗咖啡色，打算好要跟他上課時的衣服搭配。本來擔心他會不喜歡，好在他很開心，說他本來也要去買的，現在不用買了，還說我知道他的秘密太多，連他喜歡的顏色都知道。我哪知道了？只是依他的情況設想，就想對罷了。我教他怎麼圍，對折繞一圈放進洞洞裡就行了，長度也是依此決定的。其實這條圍巾，我打了兩次，第一次太短，留給我自己了。為哄哥更開心，我是一針一針念著佛號在打的。

後來哥老闆的媳婦與孫女回來了，人感覺不到十分親切，但替我們準備了熱奶茶與烤吐司，我道了好幾次謝，因為真是餓了。天色暗後，哥帶我去花店，我們買了龍文蘭、白菊、葉子，一人插了一盆花。（我有點慌，花沒插出水準。）今天正好是十五呢！哥帶我將花端上樓上的佛堂。哥還教我禮佛，讓我點了燈供在佛前，可以祈求保佑。我認真求了，希望佛祖保佑所有關心我與我關心的人們都能健康平安快樂。

六點，哥下班了，山裡也冷了起來。哥帶著我去買些人家託他買的東西，藥店、雜貨店、機車行。哥穿了兩件外套，問我會冷嗎？我說有你在前面，就不冷。他把外面套的那件放在我的膝蓋上，果然我躲在他身後，一點都不冷，雙腿尤其溫暖。他騎在山路裡，要帶我去坐車。山路漆黑，我幾乎看不見前方，但哥的速度卻沒放慢。我感覺自己被他帶著，我們是在飛。我知道不可能，但又多末希望，世界永遠停在這一刻，是哥一直帶著我在黑夜裡飛翔。

我跟哥撒嬌，說好想抱一下他。上次也提過一次，被他拒絕了。這次我在他身後，我其實可以「強抱」的。他說只抱「一下」噢。我們在比賊，我說對啊，抱一下，但我就不會放開。他沒再說好或不好，我手一圈頭貼在他肩上，就這樣抱住哥了。我的手能感覺他呼吸的起伏。一直到下山，我真的只抱他一下。我一直提醒自己，或許沒有以後了，要好好記住這一刻。

到城市後，哥帶我去買晚餐，我堅持不讓他付錢。再上車後，他叫幫我他去買白蠟燭，我沒多想就去了。回來卻看見他已經幫我打好車票，得意的笑著說：「我很聰明吧！」我是甜蜜的栽在他這一招上了。離別相送之於我總是尷尬的一件事，我說我上車了，轉頭就走。卻又偷偷下車，望著哥騎車離去的背影。

…昨夜好甜好甜。好在，夢裡的人都是真實的還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