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neydog的新聞台

2007-11-20 11:38:27sunneydog

依然孤獨？

留言 3 收藏 0 推薦 0

柳川

「………很感謝蔡導演的兩個蔡太太，我媽媽和我太太，她們承受了許多的孤獨…..」，在報紙上讀到2007電視金鐘獎最佳導演蔡岳勳的得獎感言，我的眼淚不請自來…………….
我「看見」母親寂寞的身影，「聽見」她曾經對我說過的一句話：「你嫁了以後，我常常到學校附近散步。」她說的是娘家附近的一所小學，校門外是我當時上下班必經之路。我20歲喪父，25歲結婚，40歲喪母，有15年的時間母親孤獨的走在薄暮黃昏，直到人生落幕………。

我「看見」當年陳曉楠一篇介紹「鄉愁」的短文，不經意引我走近赫曼.赫塞的文學世界，為少年十五二十年輕稚嫩不知如何面對父母與兄嫂不斷衝突的我，找到哭泣以外的出路，我學他書中的主人經常自我放逐。那時我剛高職畢業，白天上班，下班後不想回家，便讓自己像浮萍一樣，書店、唱片行、圖書館、電影院到處遊蕩，不夜不歸。

我獨來獨往，去看電影也一樣，既不邀女伴也不接受男孩子的邀請。有一個同學在戲院的票房工作，電影放映時間未到她也放我進去，因此我常常是戲院裡最早到場的觀眾，面對幾百張空蕩蕩的座位我雖孤獨卻很自在，彷彿所有的音樂都是為我而播，直到我去看「羅馬假期」──

環顧週遭，樓上樓下，我是唯一的觀眾，電影未開演，從牆壁那麼大的白色布幔後面傳來if、image、without you、I am I said、if you leave me now......一首接一首都是我喜歡的歌，沉浸在那些如夢如幻的旋律中，直到艾瑞克.卡爾曼淒涼的、落寞的、沙啞的唱出：「when I was young I dont need anyone ……….」我開始不自在，等到他直著喉嚨聲嘶力竭吶喊著「oh by myself...」一聲聲打在我心上，把我的眼淚逼出來，我才知道自己的孤獨有多深！

我還「看見」曾經參加作家詹美涓心靈寫作坊的自己，當時有一堂課她要我們閉上眼睛，在新時代音樂中隨著她的引言進入自己心中去探索心靈底層，等音樂結束回到現實，再把冥想中「看見」的人事物跟大家分享。

輪到我時，我喉頭哽咽，淚如雨下，說不出話。因為我看到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半夜醒來，注視著她身邊沉沉睡去如阿公阿嬤的年邁父母，蒼老多皺紋的臉，獨自飲泣。鄰居幾個像她父母這種年紀的老公公老婆婆陸續去──「蘇州賣鴨蛋」──大人總是以這句話代替「死亡」這兩個字，死亡陰影也漸漸萌上小女孩的心靈。

半夜醒來，她會豎起耳朵諦聽父母有沒有在呼吸，睜大眼睛觀察他們胸口有沒有起伏，唯恐她還來不及長大，他們就去蘇州賣鴨蛋了。她真的好怕的變成孤兒，越想就越怕，越怕就哭得越傷心，有一次把媽媽吵醒了，問她怎麼在哭，她不敢說出心裡的話，在那封閉多禁忌的年代她怕講出來父母就真的會死掉。

媽媽問不出所以然很生氣：「三八ㄟ，三更半暝咧哭什麼？不講？反形喔…..」別過頭又睡了，根本沒想到安撫她，從此以後會她學會謹慎小心的低泣，在萬籟靜寂的深夜不讓喉頭哽咽的聲音漫出來。白天她和一般孩子沒什兩樣，玩跳子、捉迷藏、跳草繩、捉泥鰍、撈蝌蚪….....。家裡經濟不錯，她吃的穿的住的都比同伴好，鄰居的大人都說她是很好命的小孩，誰也不曉得她經常在夜裡哭泣。

那天詹老師深情款款的溫言軟語飄盪在柔情似水的音樂中，像一種愛的呼喚，喚我回去心靈的故鄉探望那個早已被遺忘的「內在小孩」，看到那張寫著恐懼和無助的小臉淚水斑斑一如從前，才知道數十年來她不曾停止哭泣，我止不住的淚水正是她哭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