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近百年的野瓊麻
猶記去年新春， 我在睽違已久的紅門前留下這段文字：
輕推開~~~~~這道豔紅門扉，
緩緩咿呀聲中， 流瀉出門內無限時光，
道盡四代人情冷暖。
舊廳堂前， 景物依舊， 後代兒女， 人事已非。
故居裡， 留藏少女風華歲月， 深深幽情~~~~~
今年， 因為阿婆辭世， 紅門的故事即將劃上句點。
僅管婆婆嚴苛刁難， 她還是吸著空氣喝著水，
就長成一身好體格， 還懷上別人家的孩子。
因為是男娃兒， 主人家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把孩子養大， 還幫這娃兒也娶個童養媳回家，
蕭蕭就這樣糊里糊塗成了好命的婆婆。
我們家的 " 阿婆 " 也是童養媳。
除了像蕭蕭一樣有一身強健體格外，
生活上卻是捉襟見肘，
一絲偷懶的福氣也沒有。
" 阿公" 是縣政府的公務員，
收入雖穩定， 卻不足以應付三代同堂的
大家庭生活開銷和四子四女的教養費。
阿婆就必須竭盡所能的開源節流，
除了耕作七分水田，
更從事豢養家禽、家畜 ； 洗葛藤
種洋菇、蘆筍、蔬菜等副業來貼補家用。
生活的考驗從不曾停歇！
關刀山大地震， 將茅草頂土瓦磚的老房子
震得殘破不堪。 兩位老人家咬咬牙， 修修補補，
終於在民國五十幾年， 仰賴著鄰居親戚幫忙
全面翻修房子， 蓋起水泥牆藍瓦蓋的新廳堂。
八七水災沖毀河床邊的水田，
老人家又帶著全家，
挑土揀石築田埂，重整河田。
阿婆， 總是這樣堅強面對生活！
這張近三十年的老照片，
可以清楚看見我阿婆臉上
那抹堅毅自信滿足的笑容，
這滿廳堂的子子孫孫，
展現她一生努力的碩果，
我們都在她豐滿羽翼下
平安幸福成長。
電影 "一八九五 " 有一個橋段──
【一個土匪到客家莊偷吃東西，
被拿著菜刀的女人罰跪在地上。
情急之下，土匪一直對女人說：
『我是兔肥(土匪)！ 兔肥妳怕不怕？
快把我放了， 兔肥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一羣女人不理會， 七嘴八舌要處置他，
菜刀亮光光架在他脖子上搖啊晃的，
嚇得他腿軟站不起來。
已陷入土匪窩的女僕" 阿英" 來解救他，
慈悲的 " 頭家娘 " 勸阿英回家不成，
便放了他們兩。 事後土匪向阿英抱怨：
『都說土匪兇殘， 沒想到這客家女人比土匪還兇悍！』
看到這段， 我笑得直不起腰， 是真的！
從小跟在阿婆身邊的我， 常看著她
對鄰居張牙舞爪── 爭田 ，爭界， 爭水 ；
隔著田埂滿嘴髒話， 吵得不可開交；
受了委曲， 可以滿地打滾狂哭。
當時年紀小， 臉皮薄，真經不起她演這種戲碼，
經常困窘到想挖地洞鑽進去。
年歲漸長， 同時身為人母之後，
漸漸明白一個目不識丁的女人，
只能用她認為有效的手段來保衛家園，
她不懂什麼溝通技巧，只會善用本能。
誰入侵她的領域，她就毫不留情反擊回去。
若不如此， 又如何能在那樣匱乏的年代，
辛苦養大八個兒女， 讓他們成家立業並開枝散葉。
我和阿婆的緣份只維持到婚前，
婚後忙著拉拔兩個孩子，鮮少回娘家。
阿婆又輪流住在四個兒子家，
要交集真是難上加難！
這是惟一一次趁回娘家時帶阿婆到餐廳吃飯，
她其實已不太認得我 ，
但我坐在她身邊， 她卻莫名的興奮，
直摩挲我的手心手背。
輪流攪進稀飯裡， 一小口一小口餵她吃。
她邊吃邊笑， 開心得像孩子似的，
可愛的模樣逗得我忍不住伸手揉揉她
柔軟美麗的白髮， 一時之間，心好溫柔眼也模糊，
分不清誰是長輩， 誰是晚輩， 愛~~~在我們之間圍繞~~~
都說女人如水也似花，
我卻想用強悍厚實， 渾身是刺的野瓊麻
為阿婆做個註解。
她就像這種粗俗的植物，
一面緊緊抓著地表， 一面昂首頂天，
頑強對抗著生活苦難與艱困。
結成麻繩後， 強韌拉著四子四女，
歷近一世紀， 終於走完漫漫人生路 。
阿~~~婆~~~~~，一路好走莫牽莫掛。
僅以此文， 無限追思，我那九十七歲的老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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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愛那兩張合照哦！
（第二張的右邊，那位是貓爸吧）
這樣的照片，看來總是令人特別有感覺
雖說生老病死是必經之路，但遇上時，還是不捨呀
走的人或許是解脫，留的人卻是不捨和牽掛呀
我是這樣想的！
丫婆那樣堅韌的個性，或許也可以解讀成為母則強吧！
捍衛她的家，所以爭田 ，爭界， 爭水，不畏懼別人的眼光
女性，是偉大的。
有她們的柔軟和堅毅，才能成就一個家，還有生命的傳承。
我希望妳，快樂，平安。^_^
我也很愛看合照 尤其是不同時期的合照
同一個場景 三十年前我們都還是蹲在前排的孩子
三十年後卻是我們的孩子蹲在前面
那種生命傳承的喜悅 和自己生命流逝的感慨
交織起來的情感真是複雜
我一直覺得女人和母親都是世上最偉大的生物
而我們身兼兩者 真是太太偉大了
哈哈哈 自誇一下 2009-02-16 22:51:43
好讓人動容的文章喔
照片中的老祖母真的有堅毅的神情耶
雖然親人的離去會讓人不捨
不過.97..歲是高壽了
看到子孫滿堂的狀況
相信祖母應該是沒有遺憾的離開吧
希望貓咪心情能慢慢平復
其實應該要歡歡喜喜送她走的
只是想到小時候的片斷
想到她這麼疼我 辛苦養我
有些情感難免不捨
現在已經好多了 2009-02-16 22:47:47
古早老舊的故事
妳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那是我老媽那一代的故事呢
該是妳聽來的吧
我小時候都跟阿婆一起睡
直到上小學 才回家跟爸爸媽媽住
那時候晚上家裡沒別的娛樂
都是聽阿公阿婆講古啦
那些故事 雖然有些細節會忘記
大致都還記得清楚
你文中的 ” 竹柑仔 ”
好有古早味喔 以前阿婆家好多啊 2009-02-21 21:2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