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７

現在夏天的午後，陽光斜斜的射入三浦家的客廳裡頭。

沒有電視的吵雜聲，沙發上的男女一個閉著眼、一個枕著男人的腿望著天花板發呆，享受著倆人在一起時難得的寧靜，彷彿時間要靜止了、一切事物全都睡著了──

但，這份寧靜卻被閉著眼的男人忽然開口，讓發呆到也差點要睡著的女人睜開了快要閉上的雙眼。

「妳有沒有想要去哪裡玩？」獄寺隼人平靜的問，像是被四周的寧靜感染一樣，總是紛亂的氣息也歸於無波的流動。

「耶？隼人怎麼突然這樣問？」躺在他腿上的女人驚訝，之前也沒說要計畫去哪玩的，怎麼突然──

男人笑笑的撫了撫她的髮，帶點寵溺氣味的他笑說：「好不容易回來日本，沒出去逛逛很可惜阿，再說，老是關在家裡，我看妳都快發霉了吧？」

「我哪有阿．．．．」不滿的嘟起嘴，隨即又抬起興奮的小臉說：「那，要去哪裡呢？」

看看，還說沒有，那這雙充滿興奮光采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所以我問妳阿！妳想去哪就去哪吧！」這女人已經陪他關在屋子裡很久了，他是無所謂，在義大利都過了好幾年沒有玩樂的日子了，但這女人不一樣，久了就會越來越沒力，就像剛剛發呆到快要睡著那樣。

況且，他也想試試牽著她手逛街的感覺。

別笑他這樣彆扭的男人也會這樣想，情人之間想做甜蜜的事是正常的．．


０８


唉────早猜到她想來這裡了．．．

在小春開心的拉著獄寺來到蛋糕店的店門口時，他心想。

獄寺隼人無奈的看了一眼正津津有味的吃著提拉米蘇的三浦春，接著端起眼前冒著熱氣的咖啡。綠眸小心翼翼的環繞了店裡一圈，悄悄的注意起四周的動靜，可以說是習慣，也可以說是身為黑手黨的職業病。

確認沒有什麼異狀之後，視線在再度轉回三浦春笑盈盈的臉上，嘴角沾著她不計形象吃蛋糕所留的痕跡。眼眸泛起笑意，忍不住的他輕笑出聲，惹來她疑惑的問：

「怎麼了隼人？」睜著眼看男人臉上的笑容，大眼眨阿眨的，他難得露出的好看笑臉讓她紅了粉頰。

抬起了笑眸，碧綠中閃動好心情的光采，他大手一伸，抹掉那惹他發笑的純白奶油。她一愣，明白什麼事了以後又馬上炸紅了臉，想掩飾什麼般的端起紅茶啜了一口，但，隨即又漾起了微笑──

阿阿───這就是喜歡的人在身邊的感覺嗎？只是這樣的小動作竟會讓人感到這麼幸福阿．．．．

用完蛋糕後，小春說想外帶幾塊蛋糕回家，便叫獄寺先到外面的門口等她。在蛋糕店門口等著小春的獄寺隼人，碧眼看著街上往來的行人，突然地，手心滑進一股熟悉的嬌嫩，獄寺一轉頭變見著了小春滿足似花開的笑臉。


墊起腳尖，輕輕的在他的臉頰落下一吻，如隨風飛揚的花瓣拂過。



０９


搖搖晃晃、搖搖晃晃。

公車搖過一幕幕的街景，晃過一群又一群的行人，車內並沒有很多人，甚至還有許多的位子無人坐，也許是天氣太炎熱的關係，總覺得車裡的空氣有點悶呢。

她抬起本靠在他肩上的頭，撫了撫有點凌亂的黑髮。歛眼看自己貼著臉邊的髮梢，在抬頭看見他亮眼的銀白色頭髮時，她不自覺地出了神。感覺肩上少了重量，他側臉對上她晶澈的眼，發現她直盯著他看。

「妳在看什麼？」他問。

「唔嗯──」像遇到難解的問題般，她發出小小的吟聲。

「隼人的頭髮現在就是銀白色的，那、老了之後呢？還會是銀白色的嗎？」她思考著，嘴巴小小聲的說難道會違反自然法則變成黑的嗎？還是．．．．

「啊！？該不會──」小春緊張的說：「該不會隼人老了之後，頭髮就都掉光光了吧？」

「啊？」獄寺隼人呆愣了一下，便開始思考著未來自己變成光頭的可能性．．．糟了，真的滿有可能的吶──以現在自己的工作壓力、而且好像還有加重的跡象來說，他心想。

聽見她小嘴不停的碎碎念著，什麼老了以後會有滿臉皺紋拉、牙齒都掉光了──等，拜託、妳現在才２４歲耶這麼早擔心這些作什麼？他敲了她的額頭一記這麼對她說。

碧眼掃過她不安的表情，玩笑似的說道：「擔心妳老了我就不要妳了喔？」

聽見這句話，她馬上抬起頭看著他，眼中水汪的閃爍洩露出她的擔心，小手揪緊他的衣袖，一副小狗被拋棄的樣子。他輕勾起嘴角，拉過她讓她往懷裡靠，一股芬香噗鼻，他眷戀的嗅著她的髮間。

「那如果我頭髮掉光光妳還要我嗎？」

車子沿途經過的風光，倆人都沒心情欣賞，眼裡只注視著對方。

「不管隼人變成什麼樣子，小春都．．．」害羞似的說不出口，下意識的手更抱緊他：「小春都不會不要你的，因為．．小春最愛隼人了。」

他微笑著，眼中的無奈訴說著此刻他心裡所想的。

他喜歡與她像這樣幻想著未來倆人能夠白頭偕老，但，幻想不過是幻想，虛幻的令人迷茫，因為現實中，擁有危險身分的他是否能夠活到終老之時、如同她所說的頭髮掉光光的時候呢？



他不曉得阿．．．．





１０


人來人往的大街，服飾店、飾品店、小吃攤販，顯然就是個熱鬧的商圈。

許多穿著制服的高中生經過，青春洋溢的歡笑聲聽在獄寺隼人的耳裡略顯刺耳。
他本來就不喜歡吵鬧，因為時常批略公文所以也在清幽的環境待慣了，突然置身在人多吵雜的地方讓他的心情有些浮躁。

眼光轉向牽著他手，逕自往前行的三浦春，原本皺起的眉頭稍稍的放鬆了。想起她在家裡那副閒得發慌、沒精神的樣子，果然他還是喜歡她有活力的笑臉。

小身影一下子逛逛這邊、晃晃那邊，興奮的拿起商品看來看去，但在過程中，那緊握的手卻從不分離。偶爾轉過頭來問問他好不好看、喜不喜歡，臉上染著開心的笑顏。

然後，小春逛到了一間玩具店。

「啊！隼人你看，這個好可愛喔！」

那是一隻特大號的熊寶寶，米白色的軟毛，鼓鼓的大肚子，脖子繫著咖啡色的蝴蝶結。小春一看到它便整個人撲上前去抱住：「好舒服喔，抱著睡覺一定也很舒服──」

看她像個小孩在賴在大熊的懷抱，他笑著。

「抱它跟抱我，哪一個比較舒服？」忽然的，他問出這一句。

「啊！？」原本沉醉在大熊舒服軟毛中的小春，聽見獄寺的這句話馬上嚇得回過神來：「隼、隼人，你在說什麼阿？這、、這根本不一樣嘛．．．．」紅著臉，小春回答。

她喜歡他的擁抱。當她安穩的任他擁抱時，身上會感覺到他的溫度，鼻子吸取的空氣盈滿了屬於他的味道，倆個人的時間彷彿就這麼靜止著，就只是想、想更真切的感受對方的存在、享受彼此的依賴───

娃娃畢竟只是娃娃，既不會動又不會說話，也沒有真實性的溫度、氣息。

她細細的撫摸著大熊的軟毛，感受著細毛從指尖滑過的觸感。他由後抱著她，低穩的聲音在她耳邊問著：「要買嗎？」

「不要。」她搖頭。

「為什麼？晚上可以抱著睡覺──」

「因為有你阿，小春抱你就好了嘛──」

她轉過身，望著他看起來有些憂鬱的眼。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獄寺的話震住了小春臉上的笑容，眼神停留在那雙憂傷的眼中久久移不開，然後像察覺到什麼似的又慌忙整理好臉上的表情，逃避似的轉頭說道：「小春還想去那邊逛逛──走吧走吧！」她逕自走向另一邊的架子，留下獄寺一人站在原地。



伸出手撫著大熊娃娃，獄寺緩慢的開口問：



「如果我不在了，你可以替我陪伴她嗎？」



過了許久，他沒聽到任何回答，因為那只是隻娃娃，不會動、不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