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3-08 22:48:53蘇家立

鏡射

  你從來不清楚,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寂靜空間裡,自己模糊的影子是否依舊紮實地黏在腳跟之後?如同鏡中對著你咧嘴微笑,露出潔白牙齒,那無法挑剔任何瑕疵的存在,是不是也是一種不得不忽略,卻又難以驗證的真實?   沉默的它,是一層光滑無垢的表面,與冰冷的牆壁互生,懸吊著自己呆然的面孔,只是靜靜地模仿眼前的事物,儘管碎為滿地琉璃,仍不止歇。忠實地反映「摸不著的真相」,是多麼令人垂涎。   倘若伸手貼近,便能感受到一層鬆軟的薄膜,那濃稠的不安,宛若無色的漩渦,將席捲視覺的觸痕,餘留螺旋的軌跡;卻又像微風般輕盈,未加謹慎根本察覺不出微末之驟變。   那份陌生的悸動,謂之於「倉促的對稱」。僅僅存於一瞬的澈悟,而此等感受的泉源,多半來自憂慮的臉孔及歪曲的笑靨。漾著光輝的寂寞,則是最光滑、最易反射的一種情緒。   滿懷喜悅對稱著寂寞,做為良好介質的它,還能替你我傳遞哪些過份龐大的苦悶呢?輕輕撫摸著淡眉嗎?還是煞有其事拭去臉上的淚痕?或是想替鏡中的牢人,稍微整理一下憔悴的容貌?   它是一條向遠方潺潺流逝的深河。河上飄著片片嫩綠的新葉;幾條錦鱗翻攪著微濤,在河下閃爍燦爛的金輝......。若一顆小石以拋物線猝然墜落,會不會激起清澈但遽然即滅的水花?   在和煦的陽光下,你我似乎都需要一個更嚴謹的對稱點,糾正我們站立的拙姿,是否尚欠優美。而白晝的對稱是群鴉紛飛的昏夜,微風的家則空築於鴟梟如炬的眼神。   至於伸手不見五指的你,只需隔著鐵窗,凝視一灘躺在小巷打鼾,靜止流動的水窪即可。同時,朦朧的半月正以一顆明星,端詳著你傾出身子的截角,是否曲折了夜的靜謐?   我什麼也看不見,只因一團濃霧遮蔽了視線。我伸出手,卻只摸到寒冷的溼氣,或是自己遺落在前方的影子,那堆逐漸蒼白的碎片。曉月為它撲簌著一滴水露,但我茫然無睹,步履蹣跚並沾上幾根散逸淡香的青草。而惘然的,還有倒在前方咳出方向的路標。   於是我明白,對稱我的鏡面是平淡無奇的日常。而一句「早安」,則反射我單調的作息。停滯的鐘滴滴答答在黎明響起;而洶湧的人潮以複雜的呼吸聲,窒息我狹小且缺乏斷面的二度空間。   我只能反射我自己。在凌亂的稻草堆中,撿著一顆未乾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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