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我六歲
從小就不合
她一向和外人處得好 左鄰右舍都是她的好友
但在家中 她卻是四個小孩裡 單獨的一國
脾氣大 總是看我不順眼 當然我也看她不順眼
有一次 說我亂丟果核 惹得螞蟻都來了
一邊說 一邊把滿是螞蟻的果核朝我丟了過來
我閃了開 甩甩頭 抖掉頭上可能的殘餘
更確定 沒事別惹她

她依她的方式 我依我的方式
雖然我們在同一屋簷下
卻是過著河水不犯井水的日子

大哥在我小學時 天天載我坐單車的前橫槓 上學去
二哥會跟我玩乒乓 就在神明桌前 兩張桌子併起來 中間豎起紙版
而她 和我沒有任何交集

時間慢慢地過
她重考大學 她北上唸書 畢業後回台中教私立國中

在她教書時 常和她逛街 她賺的多 又願意花在自己和親人身上
印象中 她買過很多衣服給我
有一條5000元的長褲是最深刻的
沒多久 她和留學生的姊夫通信 訂婚 赴美定居去了
再也沒有這麼揮霍的日子過了

姊夫仍攻讀博士 一個月獎學金500元 房租就去掉299元
姊是巧婦 即使無米也得炊出飯 何況陸陸續續又添了三個小孩
看地圖找車庫拍賣成專長 11年搬了10次家 搬家前 自己辦車庫拍賣
這11年間 我們藉著通信聯絡
我在台灣 唸公費的大學 玩社團 畢業後 回故鄉 任教公立國中
完全無法體會為五斗米奔波的姊的感受

差了六歲 很多事 她無法跟我說 我也聽不懂
直到11年後 他們全家回台灣定居
我也已為人妻 人母 人媳
六歲的差距 才慢慢消除
很多無法跟哥哥說的事 我們可以說說

其實我們真是不同的人類
她做事是極端認真 使命必達
鋼琴聲樂是她的興趣 可以練成專業水準
原本是旱鴨子 卻立志學會游泳
參加滿是幼兒的訓練班 將它當50歲禮物送自己

雖然住在台灣 但對一般人情事故 半懂半不懂
台灣在228前後發生的事情 一概不知
教出的小孩 個個體面學有專長
自己卻是無暇玩耍 只知教學和宗教音樂

有時真納悶 我們真是一家人嗎
老么和老大差別這麼大呢

她一生是奮戰不休 而我 似是事事垂手可得
如果我是長官 我會要定這種下屬
如果我是父母 她會是最好的子女
如果我是子女 她會是我永不離棄的支柱

她念舊 她理智
因理性 職場她是長官不可或缺的副手
因感性 她看重親人 更勝於自己

到現在 她仍不懂為何我對家中閒置的鋼琴無動於衷
我也不明白 為何忙了整個禮拜的她 週日還答應山地教會演說的邀約
唯一我們都懂的是
雖然兒時不親
只要彼此有事 她會是我永不離棄的支柱

照片拍攝地:竹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