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31 16:59:10兔子先生
鏡子
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是會心裡毛毛的打冷顫。
那是我高中三年級的寒假﹐我和四個同學決定一起去墾丁玩。我﹐正良﹐小梅﹐惠惠﹐和惠惠的表哥阿輔。為了慶祝大家好不容易都滿十八歲﹐我們各自和父母談判後﹐由阿輔帶我們南下五天四夜的旅程。我媽媽雖然很不放心讓大孩子般的阿輔帶著我們玩﹐可是也經不起我百般要求而答應了。我們在二月十九日﹐也就是農曆的正月初五出發。到了南部後﹐阿輔以前的高中同學會作導遊陪我們玩。
就在十九日下午﹐我們相約在台北車站﹐準備搭乘自強號下午的班車南下。小梅是一個很細心的女生﹐她早就幫我們買好了火車票﹐還特別去了一間小有名氣的觀音廟﹐為我們五個人求了護身符和紅線。她從小生長在很虔誠的佛教家庭﹐這個舉動在我和正良眼裡﹐只是一個她求心安的步驟。正良還很給面子的當場戴在脖子上﹐逗的小梅笑容滿面。我們三人等了又等﹐就是沒看到惠惠跟阿輔的身影。
終於﹐惠惠來電說他們家突然有急事﹐現在不能來了﹐叫我們自己先去玩﹐如果可以﹐他們會來墾丁找我們。
我不願放棄難得放的假﹐小梅捨不得難得可以跟朋友出遠門玩的機會﹐正良則是想陪著小梅玩﹐我們就這樣糊糊塗塗的坐上了那班舊舊﹐一定要開窗戶才透風的火車。因為是淡季吧﹐車廂裡的人煙稀少﹐除了幾個在年輕軍人外﹐車上的人上上下下﹐沒有坐超過三十分鐘的。
終於﹐我們在新營站下車了。下站後﹐冷風徐徐的吹過﹐小梅也奇怪的開始打噴嚏。正良決定跟小梅待在車站裡﹐叫我去找阿輔的高中同學。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應該是男生去找人才對﹐可是我跟他心裡都明白﹐他是喜歡小梅的﹐這種難得的機會很少﹐所以我往外跑﹐找尋著一個差不多二十歲樣子的男孩。在多數都是老夫老妻帶著小孩出遊﹐或者是年紀差不多六十的阿婆遊客之中﹐有兩個特別突出的男孩。一個是瘦瘦的白白皮膚﹐站在月台﹐另一個則一手拿錢一手拿票的小男生。我走向瘦男生的旁邊﹐覺得應該就是他﹔而另一個男孩應該也是要出遊的學生吧﹗
我問他是不是阿輔的高中同學﹖他慢慢的點頭﹐並且問我阿輔在哪裡。我帶他到正良和小梅旁邊﹐並介紹他們認識。他說他叫林紹﹐現在還要等另外一些朋友﹐要一起去玩的。我問他什麼時候去墾丁﹐他卻心不在焉的說等這裡玩完再說。
他的朋友終於在十分鐘後出現﹐也是兩個小女生和一個男生﹐都是國中生模樣。他說其中一個皮膚較白的女生是他堂妹﹐他們倆算是很少話的人﹐一路上坐著小客車﹐除了幾句家常問候外﹐大家都沒有說什麼。
我們在一排房子前停下來﹐林紹說他家是第七間﹐並開了車庫讓我們進去。房子的前面就是田地﹐後面也是田地。那是一棟四層樓的透天小別墅。林紹把我們安排在三樓的左房﹐另外三個朋友在遠方靠後的右房。一整個房間都鋪搨搨米﹐很有日本風﹐還有自己的廁所跟櫃子。吃飯時我注意到林紹和堂妹都是左撇子﹐用左手拿湯匙筷子﹐手錶也帶在右手腕上﹐家裡的剪刀也是左撇子的專用剪刀。
小梅有早晨運動的習慣﹐拉著正良在早上七點說要去散步。我本來不想當電燈炮的﹐但是可能是認床的原因吧﹐我一整夜翻來覆去的睡不好﹐起來總覺得怪怪的﹐所以就跟着去。當小梅說出廁所裡沒有鏡子的時候﹐我自己也發現早上起來﹐我不知道自己穿著什麼樣﹐頭髮也不知道怎樣綁﹐只聽到他們要散步﹐拔了腿﹐頭髮亂亂的出門。正良也說自己沒有刮鬍子﹐我們決定問林紹鏡子在哪裡。
林紹好像更沒有精神了﹐他睡眼惺忪的指向三樓。我們三個走向那反常的明亮的三樓﹐拿著自己的梳洗用品往上走。昨天認識的一男一女早已聚精會神的在鏡子前面打扮。那面鏡子蓋過整面牆壁﹐一整層四方形的樓層並沒有隔出別的房間。
面對這比平常大好幾倍的鏡子﹐我們五個人一人站一邊﹐整理著自己的儀容。我聽著國中女生半開玩笑的說著鏡子裡的朋友比較帥﹐自己在燈光裡也比較夢幻。說真的﹐我也發現正在自戀的看著自己﹐好像昨天的痘痘都無影無蹤﹐頭髮也比以前烏黑。如果不是小梅拉著我說要去吃早飯的話﹐我很可能會跟那兩位國中生一樣﹐繼續的往臉上擦保養液。
中午時分﹐我在沒有鏡子的廁所洗完澡﹐就很高興的跑往三樓照鏡子。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發現自己的皮膚比以前漂亮好多。直到小梅跟正良找我下樓時﹐我發現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了﹗在準備晚餐時﹐我發現自己心好亂﹐好想上樓照鏡子﹗
更恐怖的是﹐昨天還是右撇子的兩個學生﹐現在那女孩用著左手拿菜刀切肉﹐那男孩也習慣的用著左手拿筷子夾菜。
當晚﹐小梅說她想要先回台北﹐不想去墾丁玩了﹔正良當然跟著小梅走。我雖然不想離開這無聊的地方﹐但是並不知道到底為什麼想留下來﹖小梅說她已經買了車票﹐坐今晚的火車北上。去車站時﹐我穿著出門那天的外套﹐上樓再照鏡子﹐卻發現鏡子已經沒有什麼吸引我的了。
走進了火車站﹐我看著小梅幫正良脖子上的護身符拉正﹐我下意識的伸手到外套口袋裡--小梅求的護身符就在裡面。小梅上車後才跟我說﹐惠惠剛剛打電話問她﹐我們為什麼不在阿輔的同學家﹖還有﹐我沒有覺得林紹家怪怪的﹐看起來好像看著鏡子裡的舉動。
這句話讓我想了很久。會不會﹐他們都是影子﹐而影子的主人﹐現在正被困在鏡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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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這是我十六歲寫的第一篇故事．
* 圖片 from : [ Girl At the Mirror ] by Norman Rockwell @ allposters.com*
那是我高中三年級的寒假﹐我和四個同學決定一起去墾丁玩。我﹐正良﹐小梅﹐惠惠﹐和惠惠的表哥阿輔。為了慶祝大家好不容易都滿十八歲﹐我們各自和父母談判後﹐由阿輔帶我們南下五天四夜的旅程。我媽媽雖然很不放心讓大孩子般的阿輔帶著我們玩﹐可是也經不起我百般要求而答應了。我們在二月十九日﹐也就是農曆的正月初五出發。到了南部後﹐阿輔以前的高中同學會作導遊陪我們玩。
就在十九日下午﹐我們相約在台北車站﹐準備搭乘自強號下午的班車南下。小梅是一個很細心的女生﹐她早就幫我們買好了火車票﹐還特別去了一間小有名氣的觀音廟﹐為我們五個人求了護身符和紅線。她從小生長在很虔誠的佛教家庭﹐這個舉動在我和正良眼裡﹐只是一個她求心安的步驟。正良還很給面子的當場戴在脖子上﹐逗的小梅笑容滿面。我們三人等了又等﹐就是沒看到惠惠跟阿輔的身影。
終於﹐惠惠來電說他們家突然有急事﹐現在不能來了﹐叫我們自己先去玩﹐如果可以﹐他們會來墾丁找我們。
我不願放棄難得放的假﹐小梅捨不得難得可以跟朋友出遠門玩的機會﹐正良則是想陪著小梅玩﹐我們就這樣糊糊塗塗的坐上了那班舊舊﹐一定要開窗戶才透風的火車。因為是淡季吧﹐車廂裡的人煙稀少﹐除了幾個在年輕軍人外﹐車上的人上上下下﹐沒有坐超過三十分鐘的。
終於﹐我們在新營站下車了。下站後﹐冷風徐徐的吹過﹐小梅也奇怪的開始打噴嚏。正良決定跟小梅待在車站裡﹐叫我去找阿輔的高中同學。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應該是男生去找人才對﹐可是我跟他心裡都明白﹐他是喜歡小梅的﹐這種難得的機會很少﹐所以我往外跑﹐找尋著一個差不多二十歲樣子的男孩。在多數都是老夫老妻帶著小孩出遊﹐或者是年紀差不多六十的阿婆遊客之中﹐有兩個特別突出的男孩。一個是瘦瘦的白白皮膚﹐站在月台﹐另一個則一手拿錢一手拿票的小男生。我走向瘦男生的旁邊﹐覺得應該就是他﹔而另一個男孩應該也是要出遊的學生吧﹗
我問他是不是阿輔的高中同學﹖他慢慢的點頭﹐並且問我阿輔在哪裡。我帶他到正良和小梅旁邊﹐並介紹他們認識。他說他叫林紹﹐現在還要等另外一些朋友﹐要一起去玩的。我問他什麼時候去墾丁﹐他卻心不在焉的說等這裡玩完再說。
他的朋友終於在十分鐘後出現﹐也是兩個小女生和一個男生﹐都是國中生模樣。他說其中一個皮膚較白的女生是他堂妹﹐他們倆算是很少話的人﹐一路上坐著小客車﹐除了幾句家常問候外﹐大家都沒有說什麼。
我們在一排房子前停下來﹐林紹說他家是第七間﹐並開了車庫讓我們進去。房子的前面就是田地﹐後面也是田地。那是一棟四層樓的透天小別墅。林紹把我們安排在三樓的左房﹐另外三個朋友在遠方靠後的右房。一整個房間都鋪搨搨米﹐很有日本風﹐還有自己的廁所跟櫃子。吃飯時我注意到林紹和堂妹都是左撇子﹐用左手拿湯匙筷子﹐手錶也帶在右手腕上﹐家裡的剪刀也是左撇子的專用剪刀。
小梅有早晨運動的習慣﹐拉著正良在早上七點說要去散步。我本來不想當電燈炮的﹐但是可能是認床的原因吧﹐我一整夜翻來覆去的睡不好﹐起來總覺得怪怪的﹐所以就跟着去。當小梅說出廁所裡沒有鏡子的時候﹐我自己也發現早上起來﹐我不知道自己穿著什麼樣﹐頭髮也不知道怎樣綁﹐只聽到他們要散步﹐拔了腿﹐頭髮亂亂的出門。正良也說自己沒有刮鬍子﹐我們決定問林紹鏡子在哪裡。
林紹好像更沒有精神了﹐他睡眼惺忪的指向三樓。我們三個走向那反常的明亮的三樓﹐拿著自己的梳洗用品往上走。昨天認識的一男一女早已聚精會神的在鏡子前面打扮。那面鏡子蓋過整面牆壁﹐一整層四方形的樓層並沒有隔出別的房間。
面對這比平常大好幾倍的鏡子﹐我們五個人一人站一邊﹐整理著自己的儀容。我聽著國中女生半開玩笑的說著鏡子裡的朋友比較帥﹐自己在燈光裡也比較夢幻。說真的﹐我也發現正在自戀的看著自己﹐好像昨天的痘痘都無影無蹤﹐頭髮也比以前烏黑。如果不是小梅拉著我說要去吃早飯的話﹐我很可能會跟那兩位國中生一樣﹐繼續的往臉上擦保養液。
中午時分﹐我在沒有鏡子的廁所洗完澡﹐就很高興的跑往三樓照鏡子。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發現自己的皮膚比以前漂亮好多。直到小梅跟正良找我下樓時﹐我發現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了﹗在準備晚餐時﹐我發現自己心好亂﹐好想上樓照鏡子﹗
更恐怖的是﹐昨天還是右撇子的兩個學生﹐現在那女孩用著左手拿菜刀切肉﹐那男孩也習慣的用著左手拿筷子夾菜。
當晚﹐小梅說她想要先回台北﹐不想去墾丁玩了﹔正良當然跟著小梅走。我雖然不想離開這無聊的地方﹐但是並不知道到底為什麼想留下來﹖小梅說她已經買了車票﹐坐今晚的火車北上。去車站時﹐我穿著出門那天的外套﹐上樓再照鏡子﹐卻發現鏡子已經沒有什麼吸引我的了。
走進了火車站﹐我看著小梅幫正良脖子上的護身符拉正﹐我下意識的伸手到外套口袋裡--小梅求的護身符就在裡面。小梅上車後才跟我說﹐惠惠剛剛打電話問她﹐我們為什麼不在阿輔的同學家﹖還有﹐我沒有覺得林紹家怪怪的﹐看起來好像看著鏡子裡的舉動。
這句話讓我想了很久。會不會﹐他們都是影子﹐而影子的主人﹐現在正被困在鏡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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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這是我十六歲寫的第一篇故事．
* 圖片 from : [ Girl At the Mirror ] by Norman Rockwell @ allposter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