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的踏入家門，希望這個時候媽媽還沒有回到家。

明天就是段考了，跟豫煥討論題目太認真了，一不小心就忘了時間。等到我注意到的時候，都已經十點半了，還是豫煥的母親派車送我回來的。

家教的工作對我來說其實應付自如，甚至還是對我非常有益。豫煥並不是成績不好，那小子，根本只是在故意裝笨。所以我根本沒有什麼需要教他的，基本上，我們兩個是在互相討論功課。

我不知道究竟他故意讓自己成績不好的目的在哪，但起碼這份工作給我的薪資還蠻優渥的。

我拿到的這筆錢，正好供我日常所需，媽媽辛苦工作去賺來的錢都讓我存到銀行裡去了，平時我幾乎動用不到她給我的錢。

也就是說，我自己的花費都是我自己賺來的。

我穿越小小的客廳，但就在我要溜進房間的時候，媽媽房間的門打開了。

「賢京，妳知道，我就只有妳這麼一個女兒。」媽媽語重心長的說。

她把我叫進去之後，先是一言不發的看著我，然後過了一陣子之後，她才開了口。

我沉默的應對。

「妳在外面做些什麼，媽不曉得，但是媽信任妳。」我那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的母親說。我想她是誤會了，我不希望她誤會，我沒有在外頭遊蕩，但是若是我說了，我也必須承認我自己在外面打工的事。

曾經有一次，我在便利商店打工的事被她知道了，她那時候不停的責怪自己，說是身為一個母親，卻得讓自己的小孩子出門去賺錢之類的話。後來我便不再去了，但是我知道，如果少了那一份收入，對我們家的影響會有多大。

「媽……」我看著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夠有足夠的能力讓他過過好日子。

多麼希望，我是個男孩子。這樣她就不用處處為我擔心。

她看著我，眉心緊攏，看起來欲言又止的樣子。

「對了，賢京，還有一件事……」

隔天早上，我趁著媽媽還在睡覺的時候，悄悄的溜出門了。

昨天晚上我完全睡不著，到了五點之後我就決定不要待在家裡了。我無精打采的把書隨便丟進書包裡，稍微整理了一下之後就出門了。

早上的空氣清新，但是我的內心卻心事重重。

媽媽昨晚跟我說的話我都還記著，但是那一字一句卻讓我無法理解。

我彷彿只看見她的嘴巴在動，但是卻沒有聲音傳入我的耳中。也許是我聽不見，也許是我下意識不想聽。

當下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我不明白媽媽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

我一步一步的，拖著沉重的步伐，一點精神也沒有的到了學校。剛剛我搭的公車是第一班發車的，車上一個人也沒有。司機原本看起來很想要跟我聊個天的，但他大概是看見我可怕的臉色於是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跟我說。

走到學校了之後，我在操場旁的一顆樹下坐了下來。

我坐在那邊，看著澄澈的天空，但是我的心裡卻是一片陰霾。

那句話，重重的壓著我，讓我喘不過氣。

『賢京，媽可能沒有辦法繼續跟妳生活在一起了。』媽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緊閉著眼睛。我猜她是害怕會不小心哭出來吧。

『……為什麼？』過了好久之後，我只能氣若游絲的問出這三個字。

『我沒有辦法，靠我的力量沒有辦法繼續扶養妳了。』

『怎麼會？媽，我們現在過得很好不是嗎？』我問。

『我的身體出問題了，』沉默了一陣子之後，媽媽終於開了口，『妳爸也知道這件事。他說，如果妳回去跟他生活，這樣我就可以到國外去好好休養。』

『爸……？』聽到這個字，我愣在原地，『爸爸？媽，妳不是說爸爸已經過世了？』

媽媽扶著額頭，臉色蒼白。

『對不起，賢京。媽媽……媽媽不是故意要騙妳的。』

好一陣子，我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道媽媽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謊，但是我決定暫時放棄去追究理由。

『就算是這樣……他騙妳的！媽，他怎麼可能還這麼照顧妳？』我差點罵出髒話，『他過著優渥的生活，我們只能勉強過日子，都過了這麼久了，他現在才跳出來說要照顧我們？』我完全不能忍受。

我不要媽媽為了讓我過更好的生活，而犧牲自己跟自己的女兒在一起生活的機會。

那是不一樣的，就算辛苦，起碼我們是在一起的。都過這麼久了，我們一直是這樣互相扶持的，未來的日子，我們當然也能繼續這樣過下去。

『媽，妳就讓我去工作吧，妳相信我，我不會有問題的。』我懇求她。

『跟妳爸爸去吧，賢京。』嘆了口氣，我那溫婉的母親說，『我想給自己一個空間，好好的休息。』

此刻，我天下無敵的光環，是那麼的微弱，是那麼的黯淡。

昨天的那些談笑的話語，彷彿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