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星期六的關係，高速公路上的車子特別多。
在壅塞的車陣當中，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這麼晚了妳還不睡嗎？』
昨天晚上和他通過最後一通電話，他的聲音卻一直殘留在我的腦海中。
『不會。』我苦笑。反正他也看不見我現在的表情。『你呢？你不會累嗎？』我反問他。
然後他也笑了。
『一點也不會。』他說。
『別鬧了，明天是你哥的大日子呢。』我輕聲提醒他。
怎麼……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顫抖？是天氣太冷了嗎？
我站起身，走過房間，到窗前去把敞開的窗戶關上。就在這時，我瞥見了躺在書桌上的機票。它再一次的提醒我，我的不告而別。
然後，在我的大腦正常運轉之前，我衝動的說出了我不想這麼說的話。
『振夏。』我緩緩的開口了，腦筋一片空白。
『嗯？』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說：『我想，我沒有辦法成為你的女朋友。』
對方好一陣子沒有回話。就著麼持續著靜默一段時間，我嘆了口氣，想要按下結束通話的鍵；但就在這個時候，他開口了。
『尹真，妳是在擔心……明雅嗎？』他低沉的聲音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也許是，也許不是。』我模糊的回答。
『妳擔心，我對妳的喜歡只是把對明雅的感情轉移到妳的身上嗎？』他的口氣中有著無法掩飾的訝異，還有怒氣。
我沒有回話，但是卻點了頭。
點頭有什麼用？他也沒有辦法看到。
『我該睡了。』終於，我恢復了理智，但是話已出口，來不及挽回了。
『尹真，』他再一次呼喚我的名字，我現在連聽到他的聲音都感到胸口緊窒。『每段感情對我來說都是唯一的。我當然不可能這麼快就忘記明雅，但是我正嘗試要接受下一段感情。』他誠懇的說。
然後我微微一笑，有滴東西趁機滑進我的嘴裡。
原來不是所有的淚水都那麼苦澀。
『我要去睡了。』我還是這麼說。現在的我無法給他任何承諾。連一個點頭都可能對他造成很大的傷害。我不應該這個樣子的。
我好像已經開始後悔，沒有坦白告訴他了。
他又嘆了一口氣，『時間晚了，妳先去睡吧，我們明天見了面再說。』他的聲音還是這麼的溫暖，『尹真，我希望妳能對我存有信任。妳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晚安。』
說完之後，他就結束通話了。
我聽著話筒中傳來的嘟嘟聲，那沒有情緒的聲音迴盪在我空洞的心裡。

國際機場的牌子映入我的眼簾，我強迫自己直視天空中燦爛的陽光。就如同強迫自己正視自己的選擇。
既然這是自己的選擇，我就要為此負責。
行李箱底下的滾輪滑過冰冷的地磚，我維持著步伐往前走，試圖淨空自己的心靈。
「尹真，到了那裡之後，妳表姊會到機場去接妳，不用擔心。」媽媽趁著爸爸去辦理登機手續的時候囑咐我，「妳暫時住在妳表姊家，等到開學之前他們會把妳送去學校宿舍。記得，到了之後要打電話回來給我們，知道嗎？」媽媽抱抱我，柔聲說道。
「嗯。」我不敢說太多話，因為怕自己的情緒把持不住。
等待登機的時間就像是過了一輩子那樣的漫長，每留在這裡的一秒我都在改變自己的想法，然後強迫自己回到現實中，一直這麼循環著。
我可以馬上轉頭就走，搭上計程車，到結婚典禮會場……
不，我必須離開，我不能在現在這個時候走掉。
我能走，只要我想……
不可以，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準備要上飛機。
離開，留下，離開，留下……
這些翻騰不已的思緒不斷折磨著我，每一刻我的理性都在跟我的不理性搏鬥。
直到廣播傳來要準備登機的訊息時，我發現我自己鬆了一口氣。
跟爸媽擁抱過後，我昂首向前，平靜的邁開步伐。
我往前走，離開了這個有他的地方。
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自己的這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