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0-26 14:35:05soye
銀色捷運（二十三）
客廳閃爍著電視的光線，翁母站在客廳窗戶旁邊，十幾年來的畫面像是走馬燈一樣，在眼前不斷地播放。
大門打開，伯勳脫掉球鞋走了進來，看到母親在窗邊，便說「媽，我回來了。」
翁母依然沒有轉身，但是可以看見香菸的煙裊裊而上。
伯勳將大門關好，準備走回房間。
「小勳…」
伯勳停了一下，看著轉過身來的母親，叼著煙的左手有些微的顫抖。
「剛才送你回來的是上次那位同學嗎？」
伯勳點了一下頭說「對。」但是也注意到母親的異常。
沒有笑容。
沒有…
臉上一點笑容…
也沒有。
伯勳直覺性地打開房間門，打算走進去。
「小勳…過來這邊，陪媽媽聊聊。」翁母走到沙發那邊，臉上有著一種濃到化不開的愁悶。
伯勳印象中，上一次看見母親這樣的臉，是高中的時候。那時候伯勳在學校打架，回家後就看到母親抽著煙…。
「你那位同學叫什麼名字？」
「余…繼飛。」伯勳有點擔心地坐下來。
「你跟他很要好嗎？」翁母繼續問。
「還…還不錯。」伯勳頭低低著說。
「你說要搬出去一起住的朋友就是他囉？」翁母眉頭皺了一下。
伯勳抬起頭來回答「嗯，對。」
「這樣子啊…。」翁母沒有再說話，抽完一根煙，又點了一根。
除了煙頭上的紅星，還有擴散的煙味，整個客廳靜悄悄地，一點聲音也沒有。
從小，只要伯勳在外面惹事、打架，當有人跟他媽媽說的時候，就會像現在這樣。平時翁母雖然會抽煙，但是幾乎不會在小孩子面前抽。
就算是失業、失戀等等不如意，翁母也是在自己的房間裡面抽，不會在伯勳的面前。除了伯勳做錯了事。
但是，這次不像以前那樣。伯勳還無法意會到，做錯了什麼？
「你有沒有交女朋友啊？」翁母吐了一口煙說。
「沒…沒有。」伯勳低著頭，看著母親。
「你們班女生應該不少吧？」翁母將煙擰熄。
「一半一半。」
翁母又拿出一根煙叼著，拿了打火機準備點火說「怎麼不交一個？」
「沒有喜歡的。」
翁母的打火機點不著，伯勳手伸出去準備幫母親點煙。
「叭！」
翁母的手將伯勳的手打甩掉，激動地說「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伯勳茫然地看著情緒不穩的母親說「媽…。」
翁母難過地看著伯勳說「枉費我把你養這麼大…枉費我當初堅持把你帶走…沒想到你還是這樣！」
伯勳不解地說「媽，你不要這樣啦。」
翁母激動地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像你爸！」接著雙手抓住伯勳的雙臂。
父親？
其實伯勳已經快忘記父親長什麼樣子了…
家裡一張照片也沒有…
翁母搖撼著伯勳，難過地說「為什麼你跟你爸都一個樣！為什麼？」
「媽，你不要這樣。」伯勳不想看到母親這個樣子。
「你知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我要跟你爸離婚？」翁母看著伯勳。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堅持把你帶到身邊？」翁母的眼睛帶著一種絕望的眼神。
為什麼？
伯勳並不知道，也不敢問。「父親」這兩個字在伯勳家中是一個禁忌，一個不敢碰觸的問題。
「因為你爸在外面有別的男人！」
什麼？？？？伯勳呆住了。
「因為我怕你跟你爸在一起的話！會跟他一樣不正常！」
爸爸他…伯勳整個腦子亂掉。
「你不可以跟你爸一樣！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啊！」翁母終於哭了，淚水從她堅強的眼角流下。
命運玩弄著這個女子，先讓她愛上一個喜歡男生的男人。再讓他因為愛上真正喜歡的男人而離開她的身邊。
接下來…交的幾個男朋友，都維持不了多久。
漸漸地，也讓她不信任男人，她只相信她自己，她只寄望她唯一的兒子，那個曾經是她最愛的男人留給她的唯一的兒子。
「爸爸他…他是因為這樣子…才不要我們母子兩個的…」伯勳兩手扶著母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事情。
「為什麼你以前都沒有說？為什麼！」伯勳從小就羨慕別人有父親，別人假日時全家出遊，他只有一個忙著工作的母親，沒有和別人一樣，有一個父親。
他一直覺得想像父母親離婚一定是有原因，但是他沒有問，也不敢問。如今…
「你要我怎麼跟你說，說你爸在外面養男人！？說你爸是同性戀！？我怎麼說！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同性戀！就是『同性戀』這三個字！」翁母激動地說。
「那…爸爸他現在…。」伯勳想多知道一些關於父親的事情。
「你幹嘛還管他！我怎麼會知道他現在怎樣！」翁母拉著伯勳的手說「我恨死他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
伯勳安慰著母親說「媽，你…你冷靜一點。」
「小勳…答應媽，不要跟你爸一樣…好不好？」翁母淒苦地看著伯勳說。
「我…我沒有啊…」伯勳支支吾吾地說。
「你還想騙我！你跟那個同學在樓下接吻！我都看到了！你還想騙我！」翁母帶點怒氣地說。
「我…」伯勳沒有想到竟然會被母親看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翁母流著淚說「媽知道媽平常忙著工作，沒有太多時間陪你。但是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千萬不能跟你爸一樣，男生要跟女生在一起，跟男生在一起是不對的！小勳！你懂不懂！」
伯勳有點慌了，接著說「媽，你不要這樣。」
翁母拉著伯勳的手說「小勳，聽媽的話，不要再跟那個同學在一起了，好不好？找個女生來談戀愛，這樣才對。」
「我跟他在一起沒什麼不好啊？」
翁母有點生氣地說「男生跟男生在一起就是不好！就是不對！你不可以學你爸那樣！」
「我…我沒有什麼不對啊！」伯勳甩開母親的手說「我想跟他在一起！有什麼不對！我又沒有害別人！我是我！爸是爸！我跟爸他不一樣！」
「小勳！」
伯勳接著離開沙發，走進房間，門關上之前，難過地說「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管，你不用擔心！」
「碰！」一聲，伯勳的房門就這樣關上了。伯勳整個背靠在門上，沿著門慢慢無力地蹲下，頭埋在兩膝之間。
想著「我該怎麼辦？」
低聲地說著「繼飛…我…該怎麼辦？」
待續
大門打開，伯勳脫掉球鞋走了進來，看到母親在窗邊，便說「媽，我回來了。」
翁母依然沒有轉身，但是可以看見香菸的煙裊裊而上。
伯勳將大門關好，準備走回房間。
「小勳…」
伯勳停了一下，看著轉過身來的母親，叼著煙的左手有些微的顫抖。
「剛才送你回來的是上次那位同學嗎？」
伯勳點了一下頭說「對。」但是也注意到母親的異常。
沒有笑容。
沒有…
臉上一點笑容…
也沒有。
伯勳直覺性地打開房間門，打算走進去。
「小勳…過來這邊，陪媽媽聊聊。」翁母走到沙發那邊，臉上有著一種濃到化不開的愁悶。
伯勳印象中，上一次看見母親這樣的臉，是高中的時候。那時候伯勳在學校打架，回家後就看到母親抽著煙…。
「你那位同學叫什麼名字？」
「余…繼飛。」伯勳有點擔心地坐下來。
「你跟他很要好嗎？」翁母繼續問。
「還…還不錯。」伯勳頭低低著說。
「你說要搬出去一起住的朋友就是他囉？」翁母眉頭皺了一下。
伯勳抬起頭來回答「嗯，對。」
「這樣子啊…。」翁母沒有再說話，抽完一根煙，又點了一根。
除了煙頭上的紅星，還有擴散的煙味，整個客廳靜悄悄地，一點聲音也沒有。
從小，只要伯勳在外面惹事、打架，當有人跟他媽媽說的時候，就會像現在這樣。平時翁母雖然會抽煙，但是幾乎不會在小孩子面前抽。
就算是失業、失戀等等不如意，翁母也是在自己的房間裡面抽，不會在伯勳的面前。除了伯勳做錯了事。
但是，這次不像以前那樣。伯勳還無法意會到，做錯了什麼？
「你有沒有交女朋友啊？」翁母吐了一口煙說。
「沒…沒有。」伯勳低著頭，看著母親。
「你們班女生應該不少吧？」翁母將煙擰熄。
「一半一半。」
翁母又拿出一根煙叼著，拿了打火機準備點火說「怎麼不交一個？」
「沒有喜歡的。」
翁母的打火機點不著，伯勳手伸出去準備幫母親點煙。
「叭！」
翁母的手將伯勳的手打甩掉，激動地說「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伯勳茫然地看著情緒不穩的母親說「媽…。」
翁母難過地看著伯勳說「枉費我把你養這麼大…枉費我當初堅持把你帶走…沒想到你還是這樣！」
伯勳不解地說「媽，你不要這樣啦。」
翁母激動地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像你爸！」接著雙手抓住伯勳的雙臂。
父親？
其實伯勳已經快忘記父親長什麼樣子了…
家裡一張照片也沒有…
翁母搖撼著伯勳，難過地說「為什麼你跟你爸都一個樣！為什麼？」
「媽，你不要這樣。」伯勳不想看到母親這個樣子。
「你知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我要跟你爸離婚？」翁母看著伯勳。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堅持把你帶到身邊？」翁母的眼睛帶著一種絕望的眼神。
為什麼？
伯勳並不知道，也不敢問。「父親」這兩個字在伯勳家中是一個禁忌，一個不敢碰觸的問題。
「因為你爸在外面有別的男人！」
什麼？？？？伯勳呆住了。
「因為我怕你跟你爸在一起的話！會跟他一樣不正常！」
爸爸他…伯勳整個腦子亂掉。
「你不可以跟你爸一樣！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啊！」翁母終於哭了，淚水從她堅強的眼角流下。
命運玩弄著這個女子，先讓她愛上一個喜歡男生的男人。再讓他因為愛上真正喜歡的男人而離開她的身邊。
接下來…交的幾個男朋友，都維持不了多久。
漸漸地，也讓她不信任男人，她只相信她自己，她只寄望她唯一的兒子，那個曾經是她最愛的男人留給她的唯一的兒子。
「爸爸他…他是因為這樣子…才不要我們母子兩個的…」伯勳兩手扶著母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事情。
「為什麼你以前都沒有說？為什麼！」伯勳從小就羨慕別人有父親，別人假日時全家出遊，他只有一個忙著工作的母親，沒有和別人一樣，有一個父親。
他一直覺得想像父母親離婚一定是有原因，但是他沒有問，也不敢問。如今…
「你要我怎麼跟你說，說你爸在外面養男人！？說你爸是同性戀！？我怎麼說！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同性戀！就是『同性戀』這三個字！」翁母激動地說。
「那…爸爸他現在…。」伯勳想多知道一些關於父親的事情。
「你幹嘛還管他！我怎麼會知道他現在怎樣！」翁母拉著伯勳的手說「我恨死他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
伯勳安慰著母親說「媽，你…你冷靜一點。」
「小勳…答應媽，不要跟你爸一樣…好不好？」翁母淒苦地看著伯勳說。
「我…我沒有啊…」伯勳支支吾吾地說。
「你還想騙我！你跟那個同學在樓下接吻！我都看到了！你還想騙我！」翁母帶點怒氣地說。
「我…」伯勳沒有想到竟然會被母親看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翁母流著淚說「媽知道媽平常忙著工作，沒有太多時間陪你。但是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千萬不能跟你爸一樣，男生要跟女生在一起，跟男生在一起是不對的！小勳！你懂不懂！」
伯勳有點慌了，接著說「媽，你不要這樣。」
翁母拉著伯勳的手說「小勳，聽媽的話，不要再跟那個同學在一起了，好不好？找個女生來談戀愛，這樣才對。」
「我跟他在一起沒什麼不好啊？」
翁母有點生氣地說「男生跟男生在一起就是不好！就是不對！你不可以學你爸那樣！」
「我…我沒有什麼不對啊！」伯勳甩開母親的手說「我想跟他在一起！有什麼不對！我又沒有害別人！我是我！爸是爸！我跟爸他不一樣！」
「小勳！」
伯勳接著離開沙發，走進房間，門關上之前，難過地說「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管，你不用擔心！」
「碰！」一聲，伯勳的房門就這樣關上了。伯勳整個背靠在門上，沿著門慢慢無力地蹲下，頭埋在兩膝之間。
想著「我該怎麼辦？」
低聲地說著「繼飛…我…該怎麼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