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1-01 05:00:00阿楨
卡夫卡:世界百大作家31
卡夫卡
5歲照片
卡夫卡的素描與手稿
在布拉格的卡夫卡銅像
故居
弗蘭茲•卡夫卡,奧地利小說家。出生猶太商人家庭,18歲入布拉格大學學習文學和法律,1904年開始寫作,主要作品為4部短篇小說集和3部長篇小說。可惜生前大多未發表,3部長篇也均未寫完。卡夫卡是歐洲著名的表現主義作家。他生活在奧匈帝國行將崩潰的時代,又深受尼采、柏格森哲學影響,對政治事件也一直抱旁觀態度,故其作品大都用變形荒誕的形象和象徵直覺的手法,表現被充滿敵意的社會環境所包圍的孤立、絕望的個人。
卡夫卡介紹
弗蘭茲•卡夫卡,20世紀最有影響力的德語小說家。
文筆明淨而想像奇詭,常採用寓言體,背後的寓意言人人殊,暫無(或永無)定論。別開生面的手法,令二十世紀各個寫作流派紛紛追認其為先驅。
卡夫卡是奧地利人,他是西方現代派文學的宗師和探險者,他的創作風格是表現主義,是表現主義作家中創作上最有成就者。他生活和創作的主要時期是在一戰前後,當時,經濟蕭條,社會腐敗,人民窮困,這一切使得卡夫卡終生生活在痛苦與孤獨之中。於是,對社會的陌生感,孤獨感與恐懼感,成了他創作的永恆主題。美國詩人奧登評價卡夫卡時說:“卡夫卡對我們至關重要,因為他的困境就是現代人的困境。
卡夫卡生於捷克(當時屬奧匈帝國)首府布拉格一個猶太商人家庭,是家中長子,有三個妹妹(另有兩個早夭的弟弟)。自幼愛好文學、戲劇,18歲進入布拉格大學,初習化學、文學,後習法律,獲博士學位。畢業後,在保險公司任職。多次與人訂婚,卻終生未娶,41歲時死於肺癆。
1904年,卡夫卡開始發表小說,早期的作品頗受表現主義的影響。1912年的一個晚上,通宵寫出短篇《判決》,從此建立自己獨特的風格。生前共出版七本小說的單行本和集子,死後好友馬克斯•勃羅德(Max Brod)違背他的遺言,替他整理遺稿,出版三部長篇小說(均未定稿),以及書信、日記,並替他立傳。
卡夫卡他是一位用德語寫作的業餘作家,他與法國作家馬塞爾•普魯斯特,愛爾蘭作家詹姆斯•喬伊絲並稱為西方現代主義文學的先驅和大師。卡夫卡生前默默無聞,孤獨地奮鬥,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價值才逐漸為人們所認識,作品引起了世界的震動,並在世界範圍內形成一股“卡夫卡”熱,經久不衰。
後世的批評家,往往過分強調卡夫卡作品陰暗的一面,忽視其明朗、風趣的地方,米蘭•昆德拉在《被背叛的遺囑》(Les testaments trahis)中試圖糾正這一點。其實據布勞德的回憶,卡夫卡喜歡在朋友面前朗讀自己的作品,讀到得意的段落時會忍俊不禁,自己大笑起來。卡夫卡他是一位用德語寫作的業餘作家,國籍屬奧匈帝國。
卡夫卡一生的作品並不多,但對後世文學的影響卻是極為深遠的。美國詩人奧登認為:“他與我們時代的關係最近似但丁、莎士比亞、歌德與他們時代的關係。”卡夫卡的小說揭示了一種荒誕的充滿非理性色彩的景象,個人式的、憂鬱的、孤獨的情緒,運用的是象徵式的手法。三四十年代的超現實主義餘黨視之為同仁,四五十年代的荒誕派以之為先驅,六十年代的美國“黑色幽默”奉之為典範。
卡夫卡出生在布拉格的一個猶太商人家庭,他的父親粗暴、專制,對兒子的學習、生活不聞不問,只是偶爾指手畫腳地訓斥一通——他想把兒子培養成為性格堅強而又能幹的年輕人,但結果是適得其反,"我在自己的家裡,在那些最好,最親的人中間,感覺比陌生人還要陌生".卡夫卡內心中一直對父親存有無法消除的畏懼心理。由此而培養的敏感、怯懦的性格和孤僻、憂鬱的氣質使卡夫卡其人其書成為那個時代資本主義社會的精神寫照:異化現象,難以排遣的孤獨和危機感,無法克服的荒誕和恐懼。卡夫卡的《變形記》中,由於沉重的肉體和精神上的壓迫,使人失去了自己的本質,異化為非人。另一部短篇小說《饑餓藝術家》描述了經理把絕食表演者關在鐵籠內進行表演,時間長達四十天。表演結束時,絕食者已經骨瘦如柴,不能支持。後來他被一個馬戲團聘去,把關他的籠子放在離獸場很近的道口,為的是遊客去看野獸時能順便看到他。可是人們忘了更換記日牌,絕食者無限期地絕食下去,終於餓死。這裡的饑餓藝術家實際上已經異化為動物了。另外一些小說是揭示現實世界的荒誕與非理性的,如《判決》和名篇《鄉村醫生》,這裡,現實和非現實的因素交織,透過這些荒誕的細節和神秘的迷霧,這裡寓意著:人類患了十分嚴重的病,已經使肌體無可救藥。人類社會的一些病症是醫生醫治不了的,這裡的醫生最後也變成了流浪者。
卡夫卡的長篇小說《美國》和《地洞》等揭示的是人類現實生活中的困境和困惑感;而《審判》、《在流放地》以及《萬里長城建造時》則揭示了現代國家機器的殘酷和其中的腐朽。短篇小說《萬里長城建造時》中寫到:中國老百姓被驅趕去建造並無多大實用價值的長城,他們連哪個皇帝當朝都不知道,許多年前的戰役他們剛剛得知,仿佛是新聞一般奔相走告。“皇帝身邊雲集著一批能幹而來歷不明的廷臣,他們以侍從和友人的身份掩蓋著艱險的用心。” “那些皇妃們靡費無度,與*刁的廷臣們勾勾搭搭,野心勃勃,貪得無厭,縱欲恣肆,惡德暴行就像家常便飯。”他還寫出了表現民主主義思想的一句話:“在我看來,恰恰是有關帝國的問題應該去問一問老百姓,因為他們才是帝國的最後支柱呢。”
在世界文學史上,弗蘭茲•卡夫卡絕對是一個異數。作為一個文學大師,他極為罕見地不是該國或本民族的代言人,更別提什麼"時代的良心"之類的了。他在身份認定上的矛盾性與特殊性,使得他註定沒有歸依之所:他是奧匈帝國的臣民,生長在捷克的布拉格,在一家義大利保險公司做小職員,母語是德語,血統是猶太人,而他本人又終生與猶太人的生活、宗教和習俗保持著非常大的距離--"我跟猶太人有什麼共同之處?"他說。
於是,他血液中對永恆的強烈渴望驅策著他孤身獨對一個異質的世界,並且與之作無望的纏鬥,就像他作品裡的那個土地測量員K.,在一個夜晚踏雪來到神秘、強大的城堡面前,對自己的宿命已洞若觀火:為進入它傾盡畢生心力,直至生命消殞。也可以說,孤獨就是卡夫卡的宿命,他之渴望孤獨恰如猛獸嗜血。
他說:"為了我的寫作我需要孤獨,不是'像一個隱居者',僅僅這樣是不夠的,而是像一個死人。寫作在這個意義上是一種更酣的睡眠,即死亡,正如人們不會也不能夠把死人從墳墓中拉出來一樣,也不可能在夜裡把我從寫字臺邊拉開。"
卡夫卡所構築的城堡同時也是一個有關寫作的巨大隱喻,藉著孤獨,他能夠不斷地以各種方式接近它,因為它完全來自他個人,也僅屬於他個人;他的主人公都不過是他的一個化身,他們或者叫K.,或者叫卡爾,或者名字的構詞方式與卡夫卡相同,都生活在一個粗暴的父親或類似父親形象的陰影之下,都"害羞、膽怯、懦弱而善良"—這是卡夫卡相知最深的女友密倫娜對他的描述。
關於卡夫卡,一個需要糾正的誤解是,他並不像我們想像中那樣身材瘦小,落落寡合。事實上,他身高一米八二,相貌英俊,一雙清澈的大眼睛頗能虜獲女性的芳心,這一點,他短暫一生中堪稱頻繁的豔遇可資佐證。他幾乎每次去療養院病休,都會同某位紅顏知己發生始而急促熱烈、終又不了了之的戀情。卡夫卡與未婚妻菲莉斯第一次婚約的解除就是因為他同菲莉斯的女友、負責調解二人關係的格萊特發生了超乎友情的關係。為此,菲莉斯、菲莉斯的妹妹、格萊特等人專門組成了一個"法庭",對卡夫卡進行審判--恰恰是這場審判給卡夫卡帶來的罪孽感、恐怖感和無力感,導致他日後寫出了不朽名作《審判》。
卡夫卡一生三次訂婚,三次解除婚約,究其根本原因,乃是卡夫卡對家庭生活將毀掉他的寫作所賴以存在的孤獨的恐懼。在他所鍾情的寫作面前,常人視為理所當然的婚姻其實毫無位置可言,而他個人,也不過是這古老的偉大事業心甘情願的祭品。從這一點上考量,他焚膏繼晷地寫作、又不斷地毀棄自己的作品的舉動,就超越了自厭和自虐,而達至大誠大勇的境界;他那卑微、晦暗、支離破碎的一生也因而獲得了一貫性和力量。
卡夫卡1924年6月3日因肺病辭世,他曾在遺囑中要求摯友馬克斯•布羅德將他的全部手稿統統付諸一炬。布羅德沒有這樣做。
藝術特點
卡夫卡被認為是現代派文學的鼻祖,是表現主義文學的先驅,其作品主題曲折晦澀,情節支離破碎,思路不連貫,跳躍性很大,語言的象徵意義很強,這給閱讀和理解他的作品帶來了一定的困難。卡夫卡的作品難讀,連母語是德語的讀者也覺得讀懂這些作品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那獨到的認識,深刻的批判,入木三分的描寫,都深深地吸引著我們,只要你能讀進去,只要你能摸到作品的脈絡,定會獲益匪淺。下點功夫讀一讀卡夫卡是值得的。
卡夫卡筆下描寫的都是生活在下層的小人物,他們在這充滿矛盾、扭曲變形的世界裡惶恐,不安,孤獨,迷惘,遭受壓迫而不敢反抗,也無力反抗,嚮往明天又看不到出路。看到他為我們描繪出的一幅幅畫卷我們會感到一陣陣震驚和恐懼,因為他仿佛在為人類的明天敲起陣陣急促的警鐘,他為人類的未來擔憂。每位元讀者在讀卡夫卡時都會有自己的感觸、理解、認識、聯想,但我們希望讀者不要迷惘在他所描繪的迷惘中。
軼聞
“卡夫卡”在捷克語中是“寒鴉”的意思,卡夫卡父親的鋪子即以寒鴉來作店徽。而“卡夫卡”在希伯來語中是“穴鳥”的意思(希伯來語和意第緒語都是猶太人的語言)。 為紀念這位獨一無二的大師,1983年發現的小行星3412以“卡夫卡”來命名。
日本作家村上春樹愛讀卡夫卡,他的一本小說就叫《海邊的卡夫卡》。此外,受到卡夫卡影響的中國作家甚多,有殘雪、格非、余華等。
卡夫卡與中國
阿根廷傑出的小說家,詩人博爾赫斯(Jorge Luis Borges)是首個將卡夫卡小說譯為西班牙文的人,他在一篇文章《Kafka y sus precursores》中替卡夫卡追宗認祖,其中一人是韓退之,全因他寫過《獲麟解》這篇寓言。
卡夫卡讀過一些中國文學的德譯本,他在1912年寫信給當時的未婚妻,引用了袁枚一首不太高明的詩:
《寒夜》
寒夜讀書忘卻眠
錦衾香盡爐無煙
美人含怒奪燈去
問郎知是幾更天
卡夫卡讀過中國古代哲學家的文學著作,有《南華經》《論語》《道德經》等。卡夫卡偏愛研究道家,他說:“在孔子的《論語》裡,起初人們還站在堅實的大地上,但到後來書裡的內容越來越虛無縹緲,讓讀者不可捉摸。老子的格言是堅硬的核桃,我被它們陶醉了,但是它們的核心對我依然緊鎖著。我反復讀了好多遍,然後我卻發現,就像小孩玩彩色玻璃球遊戲那樣,我讓這些格言從一個思想角落滑到另一個思想角落,而絲毫沒有前進。通過這些格言玻璃球,我其實只發現了我的思想槽非常淺,無法包容老子的玻璃球。這是令人沮喪的發現,於是我停止了玻璃球遊戲。”
生前出版的單行本
《判決》(Das Urteil)
《火夫》(或譯《司爐》)(Der Heizer)
《變形記》(Die Verwandlung)
《在流放地》(In der Strafkolonie)
生前出版的集子
《觀察》(Betrachtung)
《鄉村醫生》(Ein Landarzt)
《饑餓藝術家》(Ein Hungerkünstler)
生前小說(未結集)
《與祈禱者的對話》(Gespräch mit dem Beter)
《與醉漢的對話》(Gespräch mit dem Betrunkenen)
《巨響》(Großer Lärm)
《桶騎士》(Der Kübelreiter)
遺作(長篇小說)
《失蹤者》(Der Verschollene)【一名《美國》(Amerika)】
《審判》(或譯《訴訟》)(Der Prozeß)
《城堡》(Das Schloß)
作品的出版
從1978年起,在德國聯邦政府的財政支持下,一批來自各國的德語文學專家,開始按照當代學術標準來編輯卡夫卡的小說、日記、書信、遺稿,並由菲施爾出版社(S. Fischer Verlag)陸續出版。
作品介紹
《審判》
卡夫卡的作品據說是西方現代文學作品中最難讀的一種,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小說中負擔的內容太多。根據我讀卡夫卡的經驗,在閱讀卡夫卡之前必須有兩方面的前理解準備:一是對西方文明的源----所謂“二希”:古希臘的哲學和希伯萊的宗教,和流---所謂康得之後乃至尼采之後--的嬗變有一個瞭解。二是對卡夫卡個人性情的瞭解。據說巴爾扎克在他的手杖上刻著一句話:我粉碎一切障礙,卡夫卡反其意而用之,說一切障礙都在粉碎我。卡夫卡的理想是做一個地窖隱士,在昏暗的地窖之中不受打擾地用寫作滋潤自己的靈魂。還應該注意的是卡夫卡與他父親的關係。
卡夫卡的長篇小說《審判》是卡夫卡形成自己風格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審判》的創作與卡夫卡訂婚-解除婚約--又訂婚的經歷重合。小說講的是銀行高級職員約瑟夫.K在三十歲生日那天突然被一群神秘的黑衣人宣佈有罪,但是他又是自由的,於是他開始了艱難的上訴之路,但是毫無結果,在三十一歲生日那天被秘密處決。
首先我們關注小說的開頭。K在三十歲生日那天早晨醒來時突然被宣佈有罪。生日意味著什麼?生日意味著我們出生了,但是出生並不是我們的意志,我們是被動的,我們被出生(be born),我們沒有經過自己的同意被拋到這個世界上。如果我們考慮到卡夫卡對世界的悲觀態度,那麼我們可以說出生是一種拋棄。但丁在《神曲》的開頭說,他在人生的中途,30歲時步入歧路,前有狼,後有獅,在詩人維吉爾的引導下遊歷了地獄、煉獄,在女友的引導下遊歷了天堂。因此30歲是個很有意思的分界,中國的孔聖也說三十而立。三十歲似乎是一個人智性覺醒的時期。如果說三十歲之前的人是做為一個自在的人而存在的話,三十歲以後的人做為一個自為的人而存在。在這個“新生”的早晨,K被宣佈“有罪”。在被宣佈有罪之後,由於早餐被黑衣人享用了,K只好找點東西當早餐,他先是找到了一隻蘋果,然後又喝了點酒。請注意在文本中卡夫卡對蘋果的形容:“漂亮的”,這是在小說開頭灰暗的文本中間唯一一個溫暖的詞。蘋果而不是其他的水果讓人想起《聖經》中的相關描述,蘋果是知識之樹上的果子,人類之祖因受到蛇的誘惑吃了這個果子後被宣佈有罪而趕出了伊甸園。因此,蘋果代表理性的覺醒,是人對自己無辜的一種自覺。吃完蘋果後K又喝了點酒,這不禁讓人想起尼采,K不但是康得以後--信仰的上帝被殺死以後,而且是尼采之後--道德的上帝被殺死以後的人,是自知自己的無辜而要求上訴的人。本來在上帝的法庭上沒有上訴的可能,末日審判是絕對的終審判決,古人的罪是自覺的罪,是道德墮落意義上對上帝所犯的罪。現代人的罪感發生了變化,現代人所感到的是生成的無辜,是某種自然意義上的欠缺,是面對生命的偶然時的終究意難平。正是這種關於罪的感覺的顛轉,造成K上訴的前提。整部小說因此很象<蘇格拉底的申辯>;是在上帝面前對生存感覺發生變化的人類所做的辯護,或者說在上帝的法庭上辯白人生成的無辜。但是小說整個陰沉的格調顯示了這種在神義論面前為人義論辯護的艱難。
值得注意的是,整部小說的倒數第二章是K與教士的對話,然後,在最後一章,K在31歲生日那天被秘密處決。與生一樣,遠離上帝,現代人的死也變成了一種”橫死”。古人一般都相信人死後會變成鬼,鬼者,歸也。死亡是一種回歸,對有永生信仰的人來說,死亡是一種判決,或者入地獄,或者進天堂。但是對於祛魅後的現代人來說,死亡沒有意義,死亡是諸種偶然性中的一種,死亡不再是一種判決,死亡下面是無盡的虛無,死亡是對人生無意義的最深佐證。
小說的最後,K仍然想著是否有改判的可能,秘密處死是不是必然的命運,黑夜裡對面樓裡的燈光昏暗,黑衣人的刀插進K的胸膛,並轉動了兩下,燈光逐漸模糊。
《城堡》
《城堡》是卡夫卡最後一部長篇小說,沒有完成。小說寫的是主人公K為了進入城堡而努力的故事。一個冬夜,K經過長途跋涉來到了城堡所屬的一個村莊,投宿在一個鄉村客店裡。按照規定沒有城堡的許可誰都不能在村子裡過夜。K自稱是土地測量員給城堡工作,由於沒有任何證據又遭到嚴厲的盤查。客棧用電話向城堡查詢這件事情以後得到肯定的答覆,K才被允許留下來過夜。其實,城堡根本沒有聘請K來工作,卻承認了他並給他派了兩個助手,只是始終不允許他進入城堡。儘管城堡就在近在咫尺的小山上,卻是永遠可遇不可求的,他永遠也走不到那裡。為了能進去,他有意勾引了城堡辦公廳主任的情人佛利達,之後發生的一切,佛利達的猜忌,給K送信的巴納巴斯家的不幸,與克拉姆秘書在貴賓室幾經波折的會面,佛利達處於猜忌和妒忌的私奔同居,一系列這些事情我都覺得很莫名,簡直沒有前因後果,小說寫到這個時候就停止了。
閱讀卡夫卡是一種奇特的體驗,從來沒有哪個作家像卡夫卡那樣讓我深覺其故事情節極其荒謬卻又不得不為其書的真實感而讚歎,《城堡》這部長篇小說讀完之後亦是如此。
小說中出現了許多極其離奇而荒誕的事情。城堡並沒有聘請土地測量員卻肯定了K;K根本沒有進行工作卻得到獎賞;K大約出門一兩個小時就會天黑;給城堡打電話全部電話鈴一起響,每次通話都是以嗡嗡聲或玩笑聲結尾;K去見克拉姆的秘書埃朗格卻走錯了房間在比格爾的床上睡了一覺;K的兩個助手總是形影不離,寸步不離開K,甚至在K同佛利達纏綿溫存時也逃脫不了他們……K與那個諱莫如深的城堡,與弗裡達,與兩個助手,甚至與巴納巴斯之間都有著聯繫於城堡的曖昧關係。當然,我們很難斷定弗裡達與K的愛情是否是發自真心的還是出於某種實現自我利益,在卡夫卡的小說中,我總是很難看到所謂愛情的美麗,K一方面通過弗裡達達到自己進入城堡的目的,更重要的在於通過爭奪弗拉姆所謂的情人,獲得游離於城堡之外的現實認同,然而當這樣的目的變得渺茫……布洛德回憶說卡夫卡這本書的結尾應該是:K會因心力衰竭而死去,正在此時他才被允許留在村莊裡居住。
卡夫卡作品的最突出的藝術特點是以貌似很荒誕,實則真實可信,他敘述的事情叫讀者不可思議,而作品中的人物和敘事者卻一點也不反常。他用象徵,誇張的手法創造了一個我們在生活的世界,通過這個揭示了當代各種反常現象。
同他其他“奇怪”小說一樣《城堡》可以使人得到完全不同的結論。
城堡是什麼的象徵?或許是當代政府的集權制統治的象徵國家統治機器的象徵,或許是某種精神上的解放的象徵,又或許是卡夫卡他父親的象徵。K尋求進入城堡之路,想得到得到靈魂的拯救,卡夫卡通過描寫這個或者可以說是想得到父親的肯定和理解,想得到他從沒體驗過的溫暖的懷抱。K的努力是徒勞的,最後等到他要離開人世了才得到“恩典”是在諷刺官僚制度,強調神的恩典是不可能由人強行得到,感歎自己永遠得不到父親的“拯救”一直活在他的陰影裡。
K的努力是為了尋求某種真理人們所追求的真理,無論是什麼,都是在追求那些存在的東西,但這個荒誕無情的世界給我們設置了種種或大或小的障礙,無論你怎麼追求,怎麼努力,最後只能以失敗告終,感覺生活中的點滴都是徒勞的結果,很失落,很失敗,事與願違,可望而不可及,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和人生體驗,僅僅從某一個角度看他的作品和我自己的真實生活經歷都還遠遠不夠。
《城堡》凝聚了他長久的人生思考,表達了他對社會,對親情,對愛情,對生計等所有的一切的理解,雖然似懂非懂的讀完了這本書,但它還是觸動了已積澱很久,快被遺忘的心靈感受。
我覺得,讀卡夫卡就是因為他的那種隱晦的比喻,一旦領會了他的象徵,感觸頗多。
長篇小說
《美國》
(1912—1914年寫成),描寫16歲的德國少年卡爾•羅斯曼,因受家中女僕的引誘, 致使女僕懷孕,被父母趕出家門,放逐到美國的經歷遭遇。作品所側重的是人物在美國憂鬱、孤獨的內心感受。
《判決》
(1912)是卡夫卡最喜愛的作品,表現了父子兩代人的衝突。主人公格奧爾格•本德曼是個商人,自從幾年前母親去世後就和父親一起生活,生意興隆。他在房間裡給一位多年前遷居俄國的朋友寫信,告訴他自己訂婚的消息。寫完信來到父親的房間,意外的是父親對他態度非常不好,懷疑他根本就沒有遷居到俄國的朋友,指責他背著自己做生意,還盼著自己早死。突然,父親又轉了話題,嘲笑格奧爾格在欺騙他朋友,而父親自己倒是一直跟那位朋友通信,並早已把格奧爾格訂婚的消息告訴他了。格奧爾格忍不住頂撞了父親一句,父親便判獨生子去投河自盡。於是獨生子真的投河死了。作品所描寫的在父子兩人的口角過程中,清白善良的兒子竟被父親視為有罪和執拗殘暴,在父親的淫威之下,獨生子害怕、恐懼到了喪失理智,以致自盡。父親高大強壯而毫無理性,具有一切暴君的特徵。
這個貌似荒誕的故事是卡夫卡負罪心態的生動描述,父親的判決也是卡夫卡對自己的判決。主人公臨死前的低聲辯白——“親愛的父母親,我可是一直愛你們的”,則是卡夫卡最隱秘心曲的吐露。這種故事的框架是典型的卡夫卡式的,是他內心深處的負罪感具象化之後的產物。然而作品的內涵顯然不在於僅僅表現父子衝突,更在於在普遍意義上揭示出人類生存在怎樣一種權威和淩辱之下。另一方面又展現人物為戰勝父親進行的一系列抗爭。兒子把看來衰老的父親如同孩子般放到床上後,真的把他“蓋了起來”。從表面上看,他這樣做是出於孝心;在深層含義上他是想埋葬父親,以確立自己作為新的一家之主的地位。小說在體現了卡夫卡獨特的“審父”意識的同時,也表現了對家長式的奧匈帝國統治者的不滿。與此同時卡夫卡還通過這個獨特的故事揭示了西方社會中現實生活的荒謬性和非理性。
《變形記》
(德語Die Verwandlung,英語The Metamorphosis)卡夫卡短篇代表作,是卡氏藝術上的最高成就,被認為是20世紀最偉大的小說作品之一。卡夫卡的《變形記》中,由於沉重的肉體和精神上的壓迫,使人失去了自己的本質,異化為非人。它描述了人與人之間的這種孤獨感與陌生感,即人與人之間,競爭激化、感情淡化、關係惡化,也就是說這種關係既荒謬又難以溝通。推銷員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甲蟲,儘管它還有人的情感與心理,但蟲的外形使他逐漸化為異類,變形後被世界遺棄是他的心境極度悲涼。三次努力試圖與親人以及外界交流失敗後,等待他的只有死亡。由此看來他的變形折射了西方人當時真實的生存狀態。卡夫卡通過小說並不只是單純闡述事實,而是抗除這個世界,追尋人類人性的完善。
短篇小說
《中國長城建造時》
(1918—1919)描寫中國的老百姓受無形權力的驅使,去建造毫無防禦作用的長城,表現出了人在強權統治面前的無可奈何與無能為力。
《饑餓藝術家》
(1922)中歌唱藝人為了生存,為了使自己的藝術達到“最高境界”,竟把絕路作為出路,以絕食表演作為謀生手段,宣稱可以40天不進食而引吭高歌表演,進而發展到為絕食而絕食的“藝術”境界,仿佛饑餓真的就與人的肉體感覺離開了一樣。40天過去了,他仍堅持要絕食表演下去,後被經理強迫進食。藝術家深為他的饑餓藝術未達佳境而遺憾,更為人們對他的藝術追求不理解不支持備感孤獨,他把原本作為生計手段的挨餓,當成生存目的和真正“藝術”而孜孜以求,最後被送進馬戲團,關在籠中與獸類一起供人參觀,無異於真正的動物。骨瘦如柴的藝術家的意象有多重寓意,是人性異化、精神展品化和藝術異化的象徵,是現代人痛苦悲哀現狀的寫照。
《洞穴》
(1923—1924)是卡夫卡晚期創作中最具代表性的力作。主人公是一隻不知名的人格化的鼴鼠類動物。作品採用第一人稱自敘法,描寫了“我”擔心外來襲擊,修築了堅固地洞,貯存了大量食物,地洞雖暢通無阻,無懈可擊,防禦退逃自如,但“我”還是時時處於驚恐之中,惶惶不可終日。“我”又常年不斷地改建地洞,輾轉不停地把糧食從地洞的這個地方搬到那個地方,做好防禦工作以防外界強敵前來襲擊。它說:“即使從牆上掉下來的一粒沙子,不搞清它的去向我也不能放心。”它向一種未知的危險、向它周圍無窮的一切發動了一場殊死的戰鬥:“我離開了世界,下到我的地洞裡”,“如果我能平息我心中的衝突,我就相信自己已經很幸福了”。然而它永遠在挖掘新的地道,在這個沒有盡頭的迷宮裡,面對“一種我始終應該擔心的東西,一件我始終應該有所防備的事情:有個人來了”。小說真實地反映了一次大戰前後,普通小人物失卻安全感、生活與生命得不到保障的恐懼心態。
《致科學院的報告》
描寫馬戲團試圖尋找“人類道路”而馴化猿猴成為會說話的人的故事。被關在狹窄籠子裡的非洲猿猴,在人的逼迫下學人吐唾沫、學人喝燒酒、學人語喊“哈羅”。淒厲的哀號與悲鳴,傳遞出失卻自由、沒有出路的苦悶與悲觀絕望情緒。漸失猿性獲取人性的過程畸變,正是人類異化的一種反向印證。 絕筆之作《女歌手約瑟芬或耗子民族》則描寫了一個不幸族類與一個不幸藝術家,以及藝術三者之間的複雜關係。這部作品包含著卡夫卡有關藝術和藝術家以及與種族和民族關係的深刻見解。其含義比《饑餓藝術家》更為複雜深廣。 卡夫卡還留下了大量的書信作品,這些書信作品摻雜了卡夫卡個人大量思想性的東西,文學、藝術價值絲毫不亞於其正規的文學作品。保留較多的有《致菲利斯.鮑威爾》(菲利斯鮑威爾系卡夫卡定、退婚多次的情人)、《致馬克思.勃羅德》(即其好友Max Brod)以及超級長信《致父親》。其中《致父親》雖然是一封信,但在文學、教育學、心理學、倫理學等方面均極有價值。 除此之外,卡夫卡的一位元年輕朋友還記錄下了卡夫卡的一部分談話,整理成《談話錄》出版。另有《他》、《雜感》等作品被保留下來。這些作品是以對話、陳述的形式寫成,幾乎是卡夫卡個人世界觀的直接闡述,既有他本人主觀感情的宣洩,也有他以極深邃的哲學語言對世界的客觀描述。
作者語錄
關於藝術
“事實上,作家總要比社會上的普通人小得多,弱得多。因此,他對人世間生活的艱辛比其他人感受得更深切、更強烈。”
“筆不是作家的工具,而是他的器官。”
“藝術向來都是要投入整個身心的事情,因此,藝術歸根結底都是悲劇性的。”
“藝術是一面鏡子,它和鐘錶一樣,有時也會‘走快’。”
“每一件真正的藝術品都是文獻和見證。”
“許多所謂的科學家把作家的世界移植到另一個科學的層次上,從而獲得榮譽,被人看重。”
“文學力圖給事情蒙上一層舒適的、令人高興的光,而詩人卻被迫把事情提高到真實、純潔、永恆的領域。文學尋找安逸,而詩人卻是尋找幸福的人,這與舒適相去十萬八千里。”
“印度的宗教修身活動蓋源於深不可測的悲觀思想。”
“書必須是用來鑿破人們心中冰封海洋的一把斧子。”
“A是一個藝術巨匠,上蒼便是他的證人。”
關於現代社會
“國家的力量建立在人們的慣性和需要安靜這兩點上。”
“我們生活在一個惡的時代。現在沒有一樣東西是名符其實的,比如現在,人的根早已從土地裡拔了出去,人們卻在談論故鄉。”
“他們把活生生的、富於變化的人變成了死的、毫無變化能力的檔案號。”(他們指公務員,卡夫卡短暫一生的工作都在從事法律辦公室工作,他非常討厭痛苦辦公室工作。)
“文明世界大部分建立在一系列訓練活動的基礎上。這是文化的目的。按達爾文主義的觀點,人類的形成似乎是猴子的原罪,而一個生物是不可能完全擺脫構成他的生存基礎的東西的。”
“人總是追求他沒有的東西。各國人民共同的技術進步越來越使它們失去民主特性。因此他們追求民主特性。現代民族主義是抵制文明進攻的運動。”
“歷史是由每一個毫不足道的瞬間的錯誤和英雄業績構成的。”“歷史大多由公務活動所構成。”“富人的奢侈生活以窮人的貧困為代價。”
關於現代人
“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背負的鐵柵欄後面”、“比起人,動物離我們更近。這是鐵柵欄。與動物攀親比與人攀親更容易。”“人的自然生活才是人生,可是這一點人們看不見。人們不願意看見這一點。”
“害怕失去飯碗,這種恐懼心理敗壞了人的性格。生活就是這樣。
“儘管人群擁擠,每個人都是沉默的,孤獨的。對世界和對自己的評價不能正確地交錯吻合。我們不是生活在被毀壞的世界,而是生活在錯亂的世界。”
“人只因承擔責任才是自由的。這是生活的真諦。”
“是的,人太可憐了。因為他在不斷增加的群眾中一分鐘一分鐘地越來越孤獨。”
“人類的過失是沒有耐性;時機未成熟便把方法棄絕,以及狂妄的固守虛幻。”
“一個人盡可能的不說謊是因他不能說謊,而非因為他所得到的說謊機會太微小了。”
“因為與人交往才會誘使一個人去做自我思考。”
關於現代技術和媒體
“整個世界都是悲劇性的,技術的鐵拳粉碎了所有的防護牆。這不是表現主義。這是赤裸裸的日常生活。我們象罪犯一樣被綁赴刑場那樣,被趕往真理。”
“它們(報紙)折斷了想像力的翅膀。這是很自然的。圖畫技術越完善,我們的眼睛就越弱。”
“看這些銀幕畫面,人們只能變成現實盲。”
其他
“沉默包含了多少力量啊。咄咄逼人的進攻只是一種假像,一種詭計,人們常常用它在自己和世界面前遮掩弱點。真正持久的力量存在於忍受中。”(中國人最能
“忍”,這應該是中國文化能持久的一個重要因素。)
“美國充滿無限可能的魔幻國家,歐洲越來越變成無比狹隘的國度。”
“疾病根本不是惡,而是警告信號,生活的助手。”
“幸福並不取決於財產。幸福只是定向問題。這就是說,幸福者看不見現實的黑暗邊緣。”
“物質必須用精神進行加工。這是什麼?這就是體驗,不外乎體驗和把握體驗的東西。”
“孤立地壓制疾病的外化表現,並不能消滅疾病。相反,這樣做情況更糟。一個向外生長擴散的腫瘤比幾個體表腫瘤要危險得多。”
“有信仰的人無法給信仰下定義,沒有信仰的人下的定義則籠罩著被嫌棄的影子。”
“生活中有種種可能性,而在一切可能性中反映出來的只是自身存在的一種無法逃脫的不可能性。”
“欲望之泉就是他的寂寞之泉。”
“與其信仰一個家喻戶曉之神,不如成為快樂的源泉!”
作者故居
世界上有許多古老而又美麗的城市,每一座古老而又美麗的城市又都有許多古老而又美麗的建築,但迄今為止,惟有捷克首都布拉格,是全世界第一個整座城市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的城市。據導遊介紹,包括布拉格城堡在內的國家重點保護的各類古建築物2000多處,從羅馬式、哥特式、文藝復興、巴羅克、洛可哥、新古典主義、新藝術運動風格到立體派和超現代主義,應有盡有。可以說,在舊城區幾乎每條大街小巷都能找到13世紀以來的古老建築。因此,來到布拉格旅遊,仿佛是進了“世界建築藝術博物館”。
導遊是位旅居奧地利的臺灣同胞,他說遊東歐的歷史名城與遊中國的故都不一樣,最常見的雕像,往往不是帝王將相,而是文化名人。如今的布拉格,就是和作家弗蘭茲•卡夫卡、哈謝克(《好兵帥克》作者)、米蘭•昆德拉和作曲家德沃夏克的名字密不可分的。早在二百年前,歌德就說“布拉格是歐洲最美麗的城市”,自從出了這四位享譽世界的文化名人,布拉格就變得更加令人嚮往。因為我們在布拉格遊覽的時間僅有一個整天,所以,我們只有幸與卡夫卡結緣,看了他的故居——黃金巷22號。在這座金色之城裡,黃金巷是由舊市政廳廣場、聖喬治教堂到玩具博物館、查理橋的必經之路。而這條旅遊線路,正是布拉格的精華所在。凡是到布拉格旅遊的人,定然會從黃金巷22號門前走過。
黃金巷其實只是一條很短的磚石鋪成的街道,如果不留意兩邊色彩浪漫的精緻矮房,三五分鐘就可匆匆穿過。它原本是僕人工匠居住之處,後來因為聚集不少為國王煉金的術士,因而得名。在19世紀之後,逐漸變成貧民窟。20世紀中期重新規劃,將原本的房舍改為店鋪,出售各類紀念品和手工藝品。我沒顧得上數黃金巷共有多少家店鋪,但幾乎是一踏進黃金巷,就在近處的左手邊,發現了十分顯眼的“N:22”門牌。在門兩側的櫥窗裡,展示的並非紀念品和手工藝品,而全都是書籍。走近一看,印在一本本書籍封面上的卡夫卡像,正用烏黑的大眼晴盯著我,投來他那永遠憂鬱、孤寂的光。不用導遊指點,這無疑就是卡夫卡的故居了。卡夫卡1883年7月3日出生於奧匈帝國布拉格老城北邊的一個猶太商人家庭。卡夫卡當年住過的房子非常低矮,周邊狹巷交錯,簡陋的房子密集如織,一片渾沌。加上他的父親粗暴、專制,對兒子的學習、生活不聞不問,只是偶爾指手畫腳地訓斥一通,使他內心中一直對父親存有無法消除的畏懼心理,養成了敏感、怯懦的性格和孤僻、憂鬱的氣質。他曾對好友古斯塔夫•雅努施說:“在我們的心中,那黑暗角落似乎有些詭秘的街巷、緊閉的窗戶、骯髒的庭院、嘈雜的酒店等等,至今都仍存活著——心中的這種不健康的舊猶太人街,比我們周圍的衛生的新街,要更為現實。我們是睜著眼走在夢裡。或許我們自己也是已經逝去的亡靈。”雅努施則在《卡夫卡對我說》中這樣寫道:“我經常為卡夫卡對這座城市的各種建築物有著這麼廣博的知識而吃驚。他不僅熟知宮殿、教堂,而且也很瞭解舊城區的裡面,直到‘穿越之家’。……他帶我穿過彎彎曲曲的胡同,進入他稱為‘光的痰盂’的舊布拉格式的小漏斗型的院子,在老查理橋附近,穿過巴羅克風格的大門,橫貫圍著圓形文藝復興式回廊的局促的院子,通過黑暗的像筒一樣的地道,前往窩在狹小的院子裡的淒涼飲食店。”確實,卡夫卡對他生活的舊城區無所不知,正如他的朋友約翰內斯•烏爾齊狄爾所說:“卡夫卡就是布拉格,布拉格就是卡夫卡。”
黃金巷22號並非是卡夫卡的出生地。憂鬱、孤僻的卡夫卡,是不堪舊城區的喧鬧嘈雜,才搬到了這幢水藍色的平房來寫作的。這裡與東岸的舊城區隔了一條伏爾塔瓦河,如今作為他的故居開放。我原以為它會如北京的魯迅、郭沫若、茅盾、老舍等作家的故居那樣,把卡夫卡生前的生活場景展現在遊人面前呢,進門一看,方知這間充其量不過十多平米的小屋,已經改作了一家琳琅滿目的書店。我雖不懂捷克語和德語,但從一本本印有卡夫卡頭像的圖書來判斷,卡夫卡所有的著作在此都有銷售。書店僅一名年輕的女營業員,我在店內逗留了足有十來分鐘,來買書的讀者絡繹不絕,忙得她幾乎連掃我一眼的空隙都沒有。書店的生意如此興隆,這也許是卡夫卡生前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吧?卡夫卡曾在日記裡這樣描述他寫作《判決》時的情景:“極度緊張、極度興奮,故事在眼前展開,就像我在水中緩慢前行。一夜間,我幾次躺倒,苦苦思索著我要表達的一切……這才叫寫作——全然開啟整個身心。”他當年寫作的條件很艱苦,因父親拒絕向他資助,他不能扔掉賴以生存的保險公司的工作,除了吃飯不能取消之外,他把自己的生活簡化到了極致,靜靜地關在這裡,幾乎每天都要一口氣寫上十個小時才覺得過癮,使被痛魔折磨著的身體獲得暫時的安寧。遺憾的是,他的大部分作品既無題目又無結尾。他不停地寫作,又不停焚燒自己的作品。臨終前,他竟給朋友布洛德留下了將其全部手稿付之一炬的遺囑。幸好布洛德的做法全然相反,將他的代表作《美國》、《審判》和《城堡》定名後予以出版,才使這位現代主義文學流派的鼻祖名揚四海,流傳至今。從而也使當年無人光顧的黃金巷22號,成了布拉格的一個經過急劇催化的旅遊元素。
臨離開黃金巷22號時,我從廣告架上取走一枚印有卡夫卡頭像和簡介的書簽留作紀念。我雖不知書簽上印的是哪種文字,但看得分明,他卒於1924年6月,只活了40歲!在乘火車從布拉格赴克拉科夫的途中,我掏出那枚書簽觀賞時,曾想假如卡夫卡不英年早逝,多活二三十年,肯定能為世界文學寶庫貢獻更多皇皇巨著吧?沒想到第二天到了波蘭,在參觀也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的奧斯威辛集中營第5號樓時,導遊指著展示櫃內罹難者的一件遺物說:“看,這只行李箱上的名字是卡夫卡的妹妹!”……呵,假如卡夫卡活到60歲,那就是1943年,不正是德國法西斯在東歐殘酷滅絕猶太民族的時候嗎?那麼,他也就肯定無法逃脫與他妹妹相同的命運,成為奧斯威辛集中營的又一個冤魂!卡夫卡曾說過,“布拉格像是長著利爪的母親,你怎麼也掙不脫”。是的,卡夫卡雖病逝於維也納近郊的基爾靈療養院,但他的遺體立即被運回了布拉格。可以說,命裡註定,卡夫卡是屬於古老而又美麗的布拉格的!我相信,黃金巷22號將因這位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偉大作家的名字,而永遠閃爍黃金般燦爛的人文之光……
http://baike.baidu.com/subview/11263/9410549.htm?fromId=11263&from=rdtself
卡夫卡的夢魘 作者:郭秀娟
在二十世紀的現代文學界,卡夫卡(Franz Kafka, 1883~1924)無疑是最優秀的作家之一,「他和我們時代的關係,最近似但丁、莎士比亞、哥德與他們時代的關係」。這是美國詩人、劇作家奧登(W. H. Auden)對卡夫卡的讚譽。與卡夫卡同時代的德語小說巨匠托瑪斯‧曼(Thomas Mann, 1875~1955),也稱讚卡夫卡的寫作是「精心設計、充滿好奇的縝密、客觀、清晰透明、適切的文體形式,一個準確寫作的保守主義者。」
然而,對大眾讀者而言,卡夫卡的作品代表著現代人的疏離與寂寞、孤獨與絕望,在困境中不斷探求、尋索出路,卻往往發現生命的怪誕與荒謬;人,發現自己處在世界龐大組織底下,竟然無路可走。卡夫卡因此被推崇為存在主義的先驅,被冠上虛無主義、不可知論者,甚至無神論的頭銜;人們普遍認為卡夫卡必然也是病態、憂鬱、怪僻與荒誕。
直到一九五三年,卡夫卡終生不渝的知己馬克思‧布勞德(Max Brod, 1884~1968),寫作《卡夫卡傳》,展現卡夫卡不同的形象和多面的色彩,他更從民族心理、猶太教教義和宗教神學出發,詳細分析卡夫卡的精神世界及作品的深層含義。雖然學術界不少人批評布勞德:過分從宗教和神學解讀卡夫卡,但沒有人能否認,在這個世界上,無人能比布勞德更深入、更全面地認識卡夫卡。
二十二年終生不渝的摯友
布勞德與卡夫卡,都是住在捷克布拉格的猶太人,同樣主修法律,同樣是以德語寫作的文學家。兩人在一九○二年相識,成為終生最親密的朋友。
卡夫卡於一九○六年取得法學博士之後,進入保險局擔任臨時雇員,由於寫作時間銳減,於是他和布勞德花了很大心血,尋找時間較短的正式職業。結果卡夫卡進入半官方的「勞工事故保險局」工作(1908~1922),布勞德則進入郵政總局擔任法律顧問。兩人上班時間都是下午兩點結束,因此有很長一段時間,下班後一塊用餐,然後約好晚上再見面,討論他們所喜愛的文學(卡夫卡最愛哥德和福樓拜,也喜歡閱讀聖經)。兩人的交情簡直可以用「秤不離鉈,鉈不離秤」來形容。
布勞德比卡夫卡更早成名,第一眼就看出卡夫卡的創作天才。他是卡夫卡作品的第一個讀者和評論者,珍視卡夫卡一切作品,即使是兩人書信往來的片語隻字,他都妥善保存。卡夫卡發表過的作品,幾乎都是在布勞德強力遊說和鼓勵之下,才得以出版,至於生前未發表的作品,也全數交給布勞德加以焚毀。布勞德卻沒有遵照朋友的遺言,反而出版了《卡夫卡全集》和三部長篇小說:《審判》、《城堡》、《美國》。布勞德為自己善意的出賣這樣辯白:卡夫卡完全了解他不可能燒掉這些遺稿,若卡夫卡真要這樣作,他應該交待別人去執行。
根據布勞德,卡夫卡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健康的,他的精神趨向根本不是病態,而是自然偉大,顯示著向上、簡樸和絕對的誠實。卡夫卡雖然安靜,「可一旦他說起什麼,馬上會令人側耳傾聽,因為他的話總是內容充實,命中要害。與好友交談時,他的舌頭有時靈活得令人驚訝,甚至激越亢奮,直至忘我,風趣的話語和關懷的笑聲簡直無休無止。真的,他喜歡笑,笑得歡暢,也懂得如何逗朋友笑。」
這樣的卡夫卡,實在與他作品中陰暗的角色性格迥異。不論是《審判》和《城堡》中的主人翁K,還是早期的《判決》和《蛻變》(或譯《變形記》),讀者都可以立刻看出卡夫卡自傳式的影子--生活充滿苦悶與掙扎,無助地尋求解脫之法,最後卻被迫向生存低頭。
父親巨大的身影無所不在
卡夫卡心靈苦痛的源頭,很大一部分源自暴君式的父親。雖然布勞德批評卡夫卡將童年夢魘過度放大,但任何人只要讀一讀卡夫卡在一九一九年寫的《給父親的信》,就不難理解卡夫卡終其一生,不論是童年還是求學期間,不論是職業還是婚姻的選擇,父親巨大的影響總像噩夢般纏繞著他。信是這樣開始的:
最親愛的父親,你最近問我,為什麼我說我怕你。同往常一樣,我對你無言以對,部分由於我對你的畏懼,部分由於解釋這種畏懼涉及太多細節,突然談及,我一下子歸納不起來。
三十六歲的成年男子,寫下這樣百餘頁的一封信,述說自己內心的糾葛。這份血淚的自我剖白,目的不是控訴,而是愛的嘗試。卡夫卡一生試著尋求和父親和解,盼望得到父親的認可,不過母親卻不敢將這封信轉交。
卡夫卡的父親赫爾曼,是個白手起家創業成功的富商。他的體格壯碩,說話充滿了自信,動作快速,脾氣火暴,他期盼長子卡夫卡像自己一樣剛猛,然而卡夫卡瘦弱的外表和性格,簡直和父親有天壤之別,卡夫卡敘述自己在父親面前自慚形穢。
父親對兒子的行為總是暴跳如雷,特別是卡夫卡經常一連幾天把自己關在房間不出來,更讓父親火冒三丈。父親從來不曾試著去理解兒子的才華,也不喜歡卡夫卡所有朋友。雖然卡夫卡的母親個性極為溫柔,總能給兒子許多安慰,但她對丈夫百依百順,長期在生意上充當丈夫的助手,她能給孩子的時間也就極為有限。
卡夫卡回憶童年有一次,為了找人跟他說說話,半夜藉口要水喝,無理取鬧,結果被父親扔到屋外的走廊,罰站一夜。他說這對他的心靈傷害很大。父親不在乎孩子的需求是什麼,每天餐桌上,他最在乎的只是孩子有沒有遵循種種嚴苛的餐桌禮儀,他自己卻可以吃得杯盤狼藉,同時剪指甲、挖耳朵,還時時吆喝著:「快!快!吃快點!」卡夫卡稱父親是「坐在靠背椅上統治著世界」,說自己「像奴隸活在父親掌控的世界裡」,他「已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父親的律法單單為他而設,他卻沒有能力完全滿足父親的要求」。
對卡夫卡而言,父親就是萬物的尺度。
如果卡夫卡是個更不順服的孩子,如果成年之後他能與家人保持較遠的距離,或許可以減少一些痛苦。一九一一年底,卡夫卡的父親生病,要求兒子每天下班後到工廠巡視,卡夫卡沉默不語地順服。工作的枷鎖壓得他實在透不過氣,發出悲觀厭世的言論,布勞德趕緊給卡夫卡母親發出警告,提醒她注意兒子頭上那根輕懸的自殺意念。一九一二年十月八日,卡夫卡的母親顫抖著給布勞德回信,她鼓起勇氣對丈夫撒謊,叫兒子不必再去工廠,同時積極尋找合夥經營人。
頭腦裡裝著龐大的世界
就這樣,一九一二年成為卡夫卡寫作歷程決定性的一年,他通宵達旦寫出《判決》,找到了切合自己的獨特形式--以極為自然的述說方式,述說一個極不自然的故事--讓內容和形式產生尖銳的對立和乖離。卡夫卡接著以一個月的時間,完成了足以讓他屹立世界文壇的中篇小說《蛻變》。
《判決》是一部感情如狂風驟雨的短篇。生病的父親對兒子百般挑剔責難,不管兒子有多善良、順從,父親卻視他如魔鬼,對兒子宣判溺刑、要他永遠消失,最後更從病床躍起像要攻擊他,導致驚恐的兒子奪門而出,從橋上一躍而下。兒子最終還輕聲呼喊:「親愛的父母,我一直是愛著你們的呀!」然後落水致死。故事嘲諷地結束於「在這一瞬間,來往的交通從未中斷。」
父親無所不在的巨大身影,再次出現在同樣恐怖的《蛻變》,這次加上軟弱的母親和冷漠的妹妹角色。這是一部描寫人際關係疏離的作品,供應全家生計的上班族格裏高,一早醒來,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一隻巨大的甲蟲。好像大衛在詩篇二十二篇所描述的:「但我是蟲,不是人;被眾人羞辱,被百姓藐視」,卡夫卡讓不完美的人,賤化為昆蟲,被原來愛他的親人嫌棄、厭惡。
這部作品最能說明卡夫卡的殊異風格,如夢似幻的超現實意境,交織著縝密邏輯的寫實敘事,頗有舊約文體的影子,讀來令人緊張萬分。卡夫卡的作品被定位為「表現主義」,德國文學專家葉廷芳教授解釋這種藝術手法,反對對現實直接的模仿,「主張把描寫的客觀物件加以陌生化的處理,以造成審美主體與被描寫的客體之間的距離,從而引起你的驚異,迫使你從另一個角度去探悉同一個事物的本質。」
格裏高在家人的嫌惡中,逐漸喪失生的意志,終於虛弱而死,家人在獲得解脫之後,準備搬家開始過新生活。《蛻變》在妹妹「顯現出了她年輕的身材」,這樣光明的音調上結束。卡夫卡作品常有動物或昆蟲和人之間尖銳的對峙,阿爾特(Robert Alter)指出「卡夫卡作品經常出現的外地人或被厭棄者,是一種非人性對人性的入侵,或者廣泛地說,是一種對人性內涵極大的不確定性」,他認為這是卡夫卡作品中一個重要的主題。
卡夫卡在日記中稱「寫作是他祈禱的形式」,說自己「頭腦裡裝著龐大的世界」,他以創作為天職。雖然在公司受到普遍的喜愛,工作獲得高度評價,他對傷殘勞工也極為關心,但所從事的畢竟不是他感興趣的職業。為了獨立供養自己不得不為的工作,不斷扼殺著他的創作空間,這是導致他染上結核病、英年早逝的主因。陰暗的基調幾乎出現在他所有的小說敘述裡,卡夫卡公務經驗裡公文停滯堵塞的流程,受害工人權益受損的悲慘經歷,在偉大的長篇《審判》和《城堡》清晰可見。
約伯式的控訴與詰問
《城堡》具有鮮明的卡夫卡特色,小說主人翁K是一個名義上的土地測量員,應聘前往不知名的城堡工作。誰知堡內層層機構,沒有人知道這項聘任,K遇上重重的阻撓,只好孤軍奮戰,和官僚權貴不懈地進行鬥爭,直到最後他始終沒有進入城堡,也無法見到城堡最高當局。在附屬於城堡管轄的山下村莊裡,流行著這樣一句話:「官方的決策就像年輕的姑娘一樣膽怯。」不過,布勞德從亡國的猶太人處境解讀,認為這是一首驚人的悲劇敘事詩,寫一個無家可歸的陌生人,想要在他所選擇的家鄉扎根,卻不成功。 打破傳統小說形式的《審判》,同樣沒有清楚的時空定位,也無明顯的結構和情節發展,有的只是周而復始的事件,莫名其妙被控的約瑟夫‧K,渴望獲得一個公正的審判。K卻始終見不到最高法官、進不了最高法庭,《審判》結束時有這樣一段:
這最後一次工作的失敗,應該由那個沒給他留下所需力氣的人來負。他的眼光注射著那棟俯臨石曠的房子,最高層射出一線閃爍的光亮,窗扉突然打開,在遙遠的高處,出現一個身子向前傾、手臂伸出的模糊人影。那是誰?一個朋友?一個好人?一個同情者?一個援救者?是一個人嗎?還是人類全體?還有救嗎?是不是有利於他的證據出現了?當然是的。邏輯雖然無可動搖,卻抵不住一個想要活命的人。那個他從未照過面的法官在哪裡?那個他不得其門而入的最高法庭在哪裡?他舉起手,張開所有手指。
隨後K荒謬地被殺身亡。在這兩部長篇小說裡,古老約伯的控訴異常明顯。 然而,卡夫卡想表達的究竟是什麼呢?難道只是無罪之人向至高上帝的控訴?事實上,卡夫卡從不認為人是無罪的,他經常藉著小說人物無愛的表現,定人有罪。他說過:「我們全然活在罪惡的世界裡,和特定的罪行無關。」卡夫卡肯定罪和原罪的存在,明白人類墮落後都活在罪的咒詛之下,這個主題幾乎出現在他所有作品裡。
藉著獨樹一幟的寫作風格,鋪張缺乏特定時空的場景,卡夫卡營造出人類脫離上帝之後的失序、失靈,他急於說明遠離上帝之現象的感覺,凸顯人類一旦離開了「那不可摧毀的」,生活就只會剩下荒謬與虛無,喪失生存的意義。《審判》和《城堡》的主人翁,終生和官僚的「中間階層」打交道,始終到不了最高層,中間層次無可救藥的錯綜複雜,正是卡夫卡悲觀絕望所在,是阻隔在人與上帝之間巨大的鴻溝,甚至使人失去看見上帝的可能。有人指出卡夫卡的小說是他所鍾愛的齊克果哲學的藝術體現,應該也是指這樣的存在困境。
卡夫卡的信念與盼望
卡夫卡從猶太心靈感受特別深刻的「流放」狀態出發,寫出人類普遍的孤立和疏離,展示人如何迷失了道路。在他的小說裡,人類找不到出路、無家鄉可歸,有的只是絕望。
卡夫卡三個妹妹後來都死於納粹集中營,生前默默無名的他卻早已成為他身後苦難世界的一則預言和寓言。很少有作家的名字化為形容詞被收入字典,kafkaesque成了荒誕、恐怖的代名詞;另一位享有這樣殊榮的是寫作《動物農莊》和《一九八四》的英國作家喬治‧歐威爾(George Orwell, 1903~1950),orwellian指受嚴酷統治而失去人性的社會。從納粹和共產主義的興衰來看,兩人都有資格作為二十世紀的預言家。 然而,卡夫卡並不是一直這樣陰鬱絕望的,在他的語錄裡(書信、日記、筆記),他寫下許多光明的句子:
「我們有罪不只因為我們吃了知識樹,也因為我們沒有吃生命樹。」
「人不能沒有一種對某種不可摧毀的東西的持久信念而生活。」
「人只須有一次轉向善的一邊,他便得救了,無須顧及過去,甚至無須顧及未來。」
「世界之外存在著許多希望--對上帝--無限多的希望--,但不是對我們。」
「結婚、建立家庭,接受所有降生的孩子,在這不安全的世界上保護他們,甚至給予些引導,這些我確信是一個人所能達到的極致。」
「儘管如此,你們這些沉默、被推動著的、前進的、互相信任到無以復加的人們,儘管如此,我們不會扔下你們不管,即使在你們做了天大的蠢事時也不會,而且尤其在這種情況下不會拋棄你們。」
上帝不會撇下人類不顧,這是卡夫卡對上帝出於希望和愛的表白。 仰望現代文學這樣高聳的一座奇峰,我們的確需要通過他的小說和語錄,更全面地認識卡夫卡的世界觀,布勞德說得好:「他雖然想做一團火,但他卻是一塊透視苦難的冰。」
二十世紀落幕了,人類在慘痛的悲劇災難中步入新的紀元,此時此刻展讀卡夫卡,我們不得不承認:他誠然是本世紀一個指引痛苦的人。
參考資料:
1.Alter, Robert, "Jewish Dreams and Nightmares", from What is Jewish Literature? The Jewish Publication Society(Philadelphia, 1994).
2.Covan and Guinness, Louise and Os, editors, Invitation to the Classics, Baker Books(Grand Rapids: Michigan, 1998)
3.Kafka, Franz, The Complete Stories, edited by Nahum N. Glatzer, Schocken Books (New York: New York, 1971).
4.Kafka, Franz, "Letter to His Father", translated by Ernst Kaiser and Eithne Wilkins; revised by Arthur S. Wensinger, Schocken Books Inc.
5.卡夫卡著,黃書敬譯,《審判》(台北:志文出版社,1973)。
6.卡夫卡著,湯永寬等譯,《城堡》(台北:志文出版社,2000)。
7.伊塔羅‧卡爾維諾著,吳潛誠校譯《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台北:時報文化,1998)。
8.李映荻編譯,《德國文學入門》(台北:志文出版社,1998再版)。
9.馬克思‧布勞德著,葉廷芳、黎奇譯,《卡夫卡傳》(台北:志文出版社,1999)。
10.葉廷芳,《變形記》賞析。
http://galilee.campus.org.tw/kafka_nightmare.html
卡夫卡小說《變形記》之賞析
大意:
主角格里高是一名旅遊業務員,某日早晨醒來時,發現自己變成一隻蟲。由於要適應蟲身,他在房間裡耗了一段時間,家人開始擔心他生病或哪裡出問題了。時間分秒流逝,遲到沒多久經理馬上就出現在主角家中,急著知道他是否有意捲款逃逸,最後還拿父親經商失敗欠款一事要脅。於是主角回應經理,他馬上就出去。然而格里高不僅外型改變,就連聲音也變得像蟲了,門外的人一個字也聽不懂。這下子家人更加篤定格里高生病了,趕緊喚小妹去請醫生。格里高費了好大工夫終於把門打開了,面對的卻是一張張錯愕的臉孔,尤其是經理,嚇得拔腿就跑。接著父親擎著柺杖把主角趕回寢室,格里高的身體卻卡在門口,最後是被父親一腳踹進門裡。
主人翁直到黃昏才從昏睡中醒來,發現早上不慎傷了一條腿。他摸索著走到門邊,擺著新鮮的牛奶和白吐司。飢腸轆轆的他興奮地撲上去享用,忽地臉色一沉,發現這些食物令他作嘔。他慢慢地爬回房間中央,這才發現家裡的氣氛與往常大不相同,變得十分安靜。隔天小妹開門進來,發現昨夜擺得食物主角不喜歡,隨後她從廚房拿了一堆食物要讓他自己選。格里高發現自己的胃口大變,只喜歡腐敗的食物。
為了給他更多的空間爬行,母女倆人合力撤走格里高的物品。格里高因為捨不得這些回憶,所以爬到牆上以擋住他的畫來表達意見,而這個舉動卻把母親嚇得昏厥過去。不久後父親回來了,沒聽完前因後果便氣呼呼地要揍格里高。年邁的父親追不上,索性扔起蘋果來,其中一顆砸中格里高的背,痛得他知覺麻痺,幸好醒來的母親及時趕到為他請命,格里高才逃過一死。
經過這件意外後,家人開始改變對格里高的態度。儘管他變成這副討厭的樣子,他依然是家庭的一員,不可以對他像敵人一般,應該盡家人的義務:容忍。
在父親對經濟的評估後知道,以往儲蓄的錢無法支付他們往後的生活,於是家中成員都得負擔財務危機:父親做銀行侍員;小妹作銷售員;母親則為人縫製高級內衣。此外家裡也必須空出房間出租以貼補家用,因此有三位房客住進了格里高家裡,全家一同照顧房客的生活起居。
某日主角的家人在廚房拉提琴時被房客注意到,所以邀請他們到客廳裡演奏。這三位房客很快地就對演奏失去興趣,便踱到窗口抽菸聊天。沉醉在音樂中的格里高非常憤慨房客的無禮,遂爬出房門作勢要攻擊的樣子,結果被房客瞧見了。起先房客對格里高非常感興趣,父親卻急著推搡他們回房睡覺,最後激怒了房客。他們以不曾被告知有蟲與他們同住的藉口要求免付房租。接著家裡一片愁雲慘霧,最後由小妹首先發難:遺棄格里高。她認為這隻蟲已然不是長兄,況且家人對他早已仁至義盡,沒有人可以怪他們的。格里高聽見這番話後便默默地折回房間,因為傷勢日益嚴重加上長期處於飢餓狀態,最後獨自在房裡死去,直到隔天才被前來打掃的女傭發現。家人追悼格里高後便各自請假出外踏青。家人獲得了自由,終於得以繼續他們夢想的前程。在一種光明希望的氛圍中——妹妹伸展青春姣好的身材——小說劃上了句點。
賞析:
卡夫卡(Franz Kafka,1883~1924)出生於捷克的猶太人家庭,父親是位事業成功的商人,母親茱麗葉的家族則有虔誠的猶太教長老以及醫生。卡夫卡於1912動筆寫《變形記》,歷時三年完成。這篇小說可稱為典型的存在主義的作品。存在主義小說通常是對主角做身分的改變,讓角色得以重新審視自我存在的意義。這類小說通常都以變形或判決入獄的手法改變角色在作品裡固有的身分,如卡繆的《異鄉人》或卡夫卡的另一部作品《審判》。此外《變形記》還有另一特質,那就是表現主義。卡夫卡有很大篇幅在描寫小說主人翁的內在思維,表現主觀的現實,也就是以作者自身觀點觀看整部小說。
了解卡夫卡身世之後不難看出《變形記》帶有極高的自傳性質,小說裡許多元素都與他的生活契合,像是與父親之間緊張的關係,作者也非常疼愛妹妹,而格里高的變形也呼應了作者長期臥病在床的狀況。
在賞析這篇小說的開頭,我想先從角色之間的關係切入。由於經濟來源幾乎是由格里高一手擔當,所以在尚未知道格里高變形之前,家人的態度是非常柔順的。因此小說開頭的這種轉變表達經濟能力與家庭地位的關係。這也隱含著現實生活中作者與父親的關係:卡夫卡熱愛寫作,而父親則希望他能夠克紹箕裘,所以他對兒子的創作嗤之以鼻,認為那是無用人的作為。在家裡誰是經濟支柱誰就有地位,卡夫卡不但身患重病,就連經濟也無法獨立,可見他在父親面前是過著低聲下氣的生活。
小說裡父親有種獨斷專制的個性,總命令家人對他關注。「過來這裡。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妳們現在得來安慰安慰我了吧。」父親要求母親和小妹安撫自己,而非只顧著哀悼死去的格里高。而第三部份開頭有一大篇幅在描寫母女與父親的互動關係:母女倆人溫柔地照顧父親,一路隨侍在側。卡夫卡與父親之間緊張的關係在《判決》裡也提過。《判決》裡年邁的父親巍顫顫地立在床上,將家庭成員的關係全都依附在父親底下,而主角格奧爾格顯得無能,身邊毫無可以保有的關係,最後在父親的判決之下投河自盡。
在分析過父親的角色後,接著我想詮釋妹妹格里特在小說裡的定位。格里高變形後的生活起居全部由妹妹照料,小說裡妹妹算是照顧主角的行家。在母親提議不要撤走格里高房裡的物品時,妹妹則高舉她的專家金牌,母親只好順從她的決定。在現代社會裡人們聽從專家的意見,公司裡就得遵照上司的指使。居高位者沒有瞭解對象的需求就擅自做了決定,他們以為這麼做真的是為了底下的人好,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獨斷的結果就是接續發生的悲劇:害得底下反抗的人慘遭權力核心(父親)的鎮壓。因為工作的忙碌,小妹再無心力整理格里高髒亂不堪的房間。母親在沒通知妹妹的情況下就擅自打掃房間,結果卻把妹妹氣哭了,獨斷的父親就命令誰都不准打掃主角的房間。﹙遭殃的永遠是外來種和低層的人民﹚
就妹妹為何氣到哭這點而言,也能夠用心理角度來分析:在這場變故中妹妹算是付出最大的人,她不僅得照顧格里高,還得犧牲黛綠年華打工賺錢。下班回家得學速記和法文,為了要謀得一個高薪職位。她不得不放棄音樂夢,而投向現實的泥淖,讓自己的生活像車輪般不斷打轉。而母親擅自干涉她的職權(照顧格里高)在妹妹的觀點看來似乎暗示她的照顧不周,在原本情緒就極度緊繃的情況下,很容易因為一些小誤會引發情緒崩潰,妹妹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是很有可能的。
分析過父親和妹妹後,接著就輪到討論母親。她從頭至尾都是對格里高最無敵意的角色,儘管最後妹妹和父親站在同陣線決心拋棄格里高時,母親只是在旁發怔,不發一語。在動手搬移格里高物品時,母親以他對兒子直覺認為沒有撤走的必要,真正愛格里高的人才能夠設身處地為他著想,這正是所謂的母子連心。還有在父親處罰格里高的時候,也是母親出面制止,這才保住了格里高性命。由此可見,母性最具包容性,是護衛生命,使之得以延續的力量。
在第三部份出現的房客象徵山姆薩家庭失去獨立的能力,淪為低階人民,爾後也必須仰賴外人。自從房客入住後家人也都將重心放在房客身上,沒有人有暇照顧格里高的生活,任由牠挨餓髒亂。在這種困境中,家人掙扎在在格里高與房客之間,唯有擺脫格里高他們才能獲得自由,回歸人性的生活。而這三位房客象徵了社會上的某些階層的為人:表面上文質彬彬,而骨子裡卻是個尸位素餐的無賴。
雖然經理只在前面出現一小段,他卻讓讀者對格里高的工作環境以及小說的內涵有更深一層的了解。經理在主人翁遲到沒幾分鐘後馬上就趕來家裡,原因不是擔心格里高發生危險或生病之類的,而是懷疑他是否有意捲款逃逸。經理在格里高房門邊劈頭念了一堆,之後還拿格里高父親經商失敗欠款一事要脅。就在經理說出主角父親欠款之事後,格里高旋即激動起來,因為是他不肯出房門的緣故才讓家人遭受這個危機,事情如果搞砸了責任就歸咎於他。在此卡夫卡提出一個現實問題:在以經濟取向的社會倫理上,彼此的關係是建立在「責任」上的。「這種情況不能再繼續了……我們已經非常人道地照顧牠、容忍牠。我相信我們是無可指責的。」小說末尾小妹首先提議擺脫格里。現實激流沖刷下,家人之間的聯繫由責任擔當最後一道防線,並不是親情這類崇高的情感。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打掃房間的寡婦佣人。她是唯一首次看見格里高而不反感的人,她也善意地想與格里高互動。因為每天都會和牠見面,寡婦相信格里高是有某種理解能力的。由此我們知道,只要角色肯認真地觀察格里高,他們就能夠知道那隻蟲依然存有格里高的內心。問題是家人極度地反感格里高,因此並沒有花太多心思了解牠,加上接踵而來的經濟壓力,家人根本沒時間注意格里高了,只好任牠自生自滅。
小說裡提到,格里高變成蟲後在身體、語言以及食慾上有了本質上的改變;心靈以及視野角度則不變。舉例來說,在小妹和母親要將他的房間撤走時格里高會感到不捨,另外格里高對音樂的鑑賞力甚至超過那三位房客。小說不時透露讀者一種訊息,儘管格里高變成了人見人厭的蟲子,他的內心依然保有人性。
格里高在變形前行動是自由的,他可以自由進出家裡;然而他並非完全的自由,他的意志是受到控制的,一種非人性的桎梏鎖住心思,讓他毫無空暇思考存在的價值意義。然而變形後的格里高有了許多時間思考,他可以自在地在房間裡爬,唯一的條件就是不能夠越出房門,一旦超出門檻旋即被驅趕,甚至給自己招來災難。卡夫卡的小說依然是沒有出路。格里高在小說裡也無奈地說,變形前外面的人拚命想進來,變形後反而把他鎖在裡面,這把決定開關的鑰匙變到外頭去了。
前面提到變型後的格里高食慾改變,他開始喜歡一些腐敗的東西。由於心情低落加上背部受傷格里高開始絕食,什麼東西都無法提起胃口。事實上絕食這個概念不只出現在《變形記》而已,在卡夫卡另一篇小說《飢餓藝術家》裡也有提到。藝術家把自己關在籠子裡以絕食表達自我的藝術,最後才道出飢餓藝術家的無奈:他事實上也想和常人一般進食,問題是他找不到想吃的東西。常人吃的東西都不是他的食物,因此他只好在籠子裡絕食,永遠找不到出路,直到生命結束為止。
接著分析的部份是格里高語言的改變。語言文字是溝通思想的媒介,在失去它的格里高必須以行為傳達想法,因此產生很多的誤解:家人總是把格里高善意的行為當成具有攻擊性的動作。我想語言的謬誤是將整部小說推向悲劇的導因。縱觀世界歷史甚至是身邊的人,彼此經常因為語言的溝通不良導致紛爭,甚至引發大規模的戰爭,因此卡夫卡小說的預言特質也在這做了驗證。
變形後的格里高是一個團體的入侵者,他具有打亂秩序的危機。因此山姆薩(Samsa)家必須由唯一的男性(父親)挺身而出,驅逐入侵者保護家人,甚至是做出制裁行為。卡夫卡全家生活在捷克,面對的全是與自己不同族群的人。對卡夫卡而言,他們家人就是外來族群,因此常常陷入無法融入環境的困境,因此疏離的概念是貫穿卡夫卡作品的主軸。而這種疏離感不單是人際關係的,甚至是人們對自我內心的人性疏離。小說開頭著重描寫格里高如何適應蟲身以及應付家人的陣陣催促。詭異的是在主角心中,上班居然比變形之事來的重要。照理說這是不合邏輯的,然而這是作者想要呈現格里高承受非人的工作壓力。小說接下來開始描述格里高每天的生活,他幾乎沒有一個在他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休閒娛樂,他頂多就剪報上的美女貼圖,查看明天的車班。這也就是為什麼格里高在發現變形時居然是憂喜參半的。他甚至不希望自己變回人形,回到以前那種索然無味的生活,就連過去工作的記憶也懶得去想,能忘掉對他而言更好。
小說裡頭角色的生活事實上也是大多數現代人的生活樣貌,私人的時間幾乎都被工作剝奪掉了,街上奔竄的路人就像是一道道影子,機械式的走法沒有所謂的個人精神。被關在門裡的格里高每天就是倚窗向外看,整座城市全罩在一片灰霧裡,這種意象也和美國詩人艾略特筆下荒原的意象不謀而合。讀者不由得一驚,原來我們從內心到生活環境全部都是一片人煙罕至的荒地。
卡夫卡的筆觸細膩,加上存在主義以及表現主義的手法,因此作品具有普遍性(universal),讓人讀來心有戚戚焉。他的小說場景也常常瀰漫一種陰沉詭譎的氛圍,有時甚至是突兀怪異的。像是《變形記》裡頭的街景或者是寢室,以及《城堡》的碉堡與小村落,《飢餓藝術家》的籠子還有《判決》父親房間裡的景象,甚至是他其他極短篇也都常常帶有這種氣氛。拜讀過卡夫卡的作品後,我可以感受到,他對生命有強烈的孤寂感,彷彿他永遠都是蹲踞在密室暗處,從那個角度蹙著額看世界。他也像是把自己放進魔幻玻璃瓶裡的魔法師,讓讀者看得目不暇給,卻怎麼也看不清楚。
http://www.wretch.cc/blog/rubby750625/12136022
變形記(卡夫卡)---天涯線上書庫
http://www.tianyabook.com/waiguo2005/k/kafuka/kfkz/020.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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