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6-11 09:05:59阿楨

《繼承失落的人》

 在本館前後評以伊斯蘭等為主題的小說中,《繼承失落的人》雖比上《白牙》不足(主題意識皆優但文字藝術不如),但比下《德黑蘭的囚徒》《在德黑蘭讀羅莉塔》《追風箏的孩子》(主題意識和文字藝術)皆有餘。

姬蘭德賽《繼承失落的人》(遠流,2008)

  遙遠的喜馬拉雅山的東北腳,一間古老破舊的大宅?,住著三個正在等待的人:退休的印度老法官等待著死亡和每天的英式下午茶、十六歲少女等待她的愛人,喋喋不休的廚子則等待著他偷渡到美國的兒子衣錦榮歸。這一天,他們等待的還沒來,卻闖入了一群沒有經驗的暴民,而你知道的,第一次咬人的毒蛇最可怕……
  史上最年輕的布克獎得主姬蘭.德賽,被譽為托爾斯泰、狄更斯等大文豪的傳人,連《魔鬼詩篇》作者魯西迪也對她讚譽有加。在《繼承失落的人》中,她用溫熱的心,描繪出在家國動亂中,小人物的純真與傲慢、苦中帶甜的愛,堪稱是近幾年英文文壇中,最深植人心的傑作,莫怪同時囊括2006年英國曼布克獎、美國國家書評獎、出版者週刊年度十大好書。
  作者姬蘭.德賽 Kiran Desai簡介
  姬蘭.德賽是史上最年輕的布克獎得主。她出生於印度新德裏,母親是三度被提名布克獎的著名印度女作家安妮塔.德賽(Anita Desai)。姬蘭幼年在印度成長,十四歲時隨著母親遷居英國,一年後定居美國,並先後於貝寧頓學院、哥倫比亞大學就讀文學寫作課程。
  1998年姬蘭.德賽出版了第一部小說《番石榴園的喧鬧》(Hullabaloo in the Guava Orchard),旋即榮獲Betty Trask Award,這是由作家協會所頒發的最佳新人處女作獎(莎拉.華特絲的《輕舔絲絨》、莎娣.史密斯的《白牙》都曾是此獎得主)。2006年她更以第二本小說《繼承失落的人》(The Inheritance of Loss),打敗眾多文壇大家,同時拿下了英國的布克獎(Man Booker Prize)和美國的國家書評獎(National Book Critics Circle Award),以及2006年出版人周刊年度十大小說,可以說是2006年英美文學界最閃耀的明星。
  《繼承失落的人》具有半自傳的色彩,姬蘭.德賽表示,她花了七、八年時間寫完這本帶有家族歷史的小說,書名中的「失落」,寓意著小說人物的迷失與困惑,這種失落彷彿傳染了一代又一代人,是一種在東西方文化的夾縫中生活的滋味。
  「《繼承失落的人》是一部偉大的小說,深切刻畫人性,文風淡雅帶點戲謔,針砭政治又犀利痛快。…德賽的傑出之處,是她具有承繼文學遺產的意識,尤其是奈波爾、魯西迪和納拉揚(R. K. Narayan)等人的,但她自己的拓荒又獨具創意。」 ──李(Hermione Lee)∕布克獎評委主席
   「驚人的作品!……兼具通俗口味及文學性。德賽在本書中巧妙地轉換於第一世界與第三世界,當一人的富有建構在另一人的貧窮之上時,她的文字照亮了流亡者的悲苦,後殖民主義的矛盾性,以及追求『更美好生活』的盲目。」 ──《出版者週刊》
   「《繼承失落的人》探討的是新舊帝國的夢想,赤裸裸地攤開殖民主義現代性的概念。本書持平地揭露那些遠離家園展開新生活的人們,是如何地發現自己在兩地之間的流離失所。德賽以溫情看待人類天性,以冷靜揭露人性缺陷,當然會讓讀者將她與奈波爾一較高下,但這也恰恰證明,德賽的筆法有其成熟及悲憫的個人特色。」 ──莎拉.休斯∕《衛報》書評
   「這本小說之所以讀來樂趣橫生,是因為德賽所用的敘事形式和語調極富新意。她的全知觀點,有如托爾斯泰式地自然展露,並帶有饒舌音樂般的快速及詭變;她對於書中角色、地方環境乃至四季的描述,辭藻豐富且諷喻意味濃厚,令人聯想到極具深度及共鳴的狄更斯文體,並充滿著悲憫的後現代矛盾。德賽善於洞悉人性的特點,少見於年輕作家,彷彿結合雋永的智慧與現世的自我懷疑,變出一場華麗戲法。」──安.哈樂曼∕《紐約時報》
《繼承失落的人》以一九八○年代後期印度與尼泊爾一帶的邊界與文化衝突為背景,敘述整個的「失落」:包括了親情、人性、夢想、社會,及時代合理等一切的「失落」。姬蘭如此年輕,而駕馭這首長篇的失落史詩,無論就氣勢之磅礡,現實的掌握,以及感情的深度細膩,在當代作家裡都鮮有人能比,這部作品一出手就震動各方並獲得大獎,真是一點都不虛枉!──南方朔(文化評論家)
  在魯西迪、奈波爾,甚至《微物之神》的阿蘭達蒂.洛伊之後,姬蘭.德賽的這本《繼承失落的人》像一顆失落的璀璨珍珠,串編起我們對遙遠印度現代性傷痕原爆場景,最沈慟、瘋狂,又駭麗的現代小說想像。書中所有人都在憤怒咆哮,咀嚼屈辱,羞恥自己的身分和族人,但這一切夢魘般的荒謬傀偶劇,在這年輕女作家筆下,變得閃閃發光。那使我們再一次驚嘆印度頂尖小說家們的藝術涵養與歷史反省之穿透力道。──駱以軍(小說家)
  印度裔作家姬蘭,使用「inheritance」(繼承/財產)和「loss」(失落/遺失)之英文雙關語做為書名,道盡追尋自我身分的人們,終其一生的矛盾與遭受的屈辱。小說場景為1980年代北印度與尼泊爾邊界的噶倫堡,年輕時留學英國的法官、失去雙親與外公同住的賽斯、將希望寄託在偷渡美國兒子身上的廚子,三人共同生活在喜馬拉雅山腳下的大宅,彷彿被作者放置在古老布幕上的幢幢黑影,以回憶餵養自己,僅存面貌不清的輪廓,始終找不到屬於自己的身分與語言。賽斯與尼泊爾籍家教的戀情、廚子畢久於美國的廚房烹調印度美食……皆是一則文化衝突的縮影,歧異的語詞在人們的舌尖暴動,印度腔英語逐漸取代道地的印度話,人們一出生就在這本後殖民小說裡繼承了身分上的遺失。

布克獎 另參本館:《美的線條》

《繼承失落的人》記錄的現世

2007年的最後一本書,我想非常幸運的讀到姬蘭.德賽的《繼承失落的人》,在看過大熱門的《追風箏的孩子》之後,我對近來以大動作行銷包裝的西方譯作敬謝不敏,或許有些偏頗,但是在《追》一書中,前半段美麗阿富汗氛圍的深刻感動和後半段商業操作式的英雄主義真的是嚇到我了,多年閱讀以西方譯作為主的我竟一刻間全部倒向日文的新作中,以致期間諸多廣受好評的西方作品我連封面都不敢看一下,這次難得的機會裡,我終於對西方譯作重拾了一點點信心,雖然《繼承失落的人》是印裔女作家的作品,但我在準備寫這篇心得時才想到《追》的作者是旅美的阿富汗作家,索性事前的無知,才會這樣安心地努力地將同樣厚厚一本的《繼承失落的人》給順利K.O.的,這該是2007年最後的幸運吧。
  我想這是一本有企圖心的作品,在個人生命的追索之外,場景落在有著多民族、多宗教以及衍生相關問題下的印度,並不是單純的場景架設,這個半自傳性質的故事裡,明確地傳達出文化夾縫間的掙紮,如同所有開發中國家所面臨的情況,傳統與現代化似乎非得是一種選邊站的問題;當然,經濟弱勢的環境是不允許人們三心二意的,一個鬆動或許就讓整個家族甚至數代人的努力全般盡棄──或者也純粹只是一個妄誤美夢的驚醒,故事裡只給予思念父親而歸國的失敗者燦爛的笑容。
  在多族群的臺灣,或許沒有次大陸般複雜的民族與宗教,區域局勢也化約成相對簡單的問題,不過池淺王八多,雖顯得吵吵嚷嚷卻也總是個小水塘,難有翻天覆地的鯊鯨之輩逞橫,相對的安定卻同樣是得之不易,故事裡的動亂總讓我慌亂地想起《悲情城市》裡的恐懼與暴力,種族主義被擅用成族群切割,那是不是連仇恨的權數也要被放大成有威脅的數值才有意義?我不敢再多想下去,作者似乎沒有對種族問題多做其他的探討,但這是個失焦的問題,故事裡的動亂主要描述動亂的底層行為並作為人物的事件,和骯髒的權力鬥爭、詭譎的區域局勢都沒有關係,不過是我個人的妄自聯想。
  於我的觀點,《繼承失落的人》揭示的是不論我們以對立或依賴的情感確立我們自己,然後不可違的在相反的期待中落空,我們都同樣沈溺在一個現世,不論是幹城章嘉在日落前最後一閃如色情粉紅的銅光,還是一地是讓人摔壞膝蓋的爛菠菜和老鼠橫行的甘地咖啡館廚房皆然;我們也許只能尋求我們所冀期的,不顧一切與成敗──或者,我們還有別的路。
http://blog.xuite.net/kreuzchen/aside/15062217

泥沼,無限循環──讀姬蘭德賽的《繼承失落的人》

  一直以來,我都無可救藥地偏好大眾小說。對我而言,最不會列入購書考量的宣傳詞,通常是這本書得了哪些文學大獎之類的文字。
  不是說我完全不看那些作品,只是總會不免覺得,書的閱讀性或是價值,並非取決於它得了哪些獎,而是應該更加私密地,由閱讀者自身的觀點來決定。不過,因為某本書贏了什麼大獎,便隨之起舞、一昧狂讚雖然不好,但像我過去曾有陣子排斥得獎熱門作而不讀的方式,也不免矯枉過正。
  小說畢竟就是小說。得不得獎都無損於本身的存在性。而所謂文學與通俗之間,也並非存在著絕對的優劣之分,唯有拋開既有偏見(無論你支持哪一方),才是最能避免讓自己錯過好書的做法。
  也因為過去矯枉過正的愚蠢經驗,讓我在剛讀這本獲得2006年布克獎、美國國家書評獎與出版人週刊年度十大小說的《繼承失落的人》時,其實是有些不適應的。本書並沒有特定主角,而是以一群互有關聯的人,交織出各個角度與觀點並陳的故事。這點對我來說並不是問題。在大眾小說裡,也一直不乏如此安排的作品。就拿近期麥克克萊頓的新作《NEXT危基當前》來說,便同樣採取了這種手法。真正讓我感到不適應的,其實是文字運用的方式。
  姬蘭德賽的文字並不直接,在這本作品中,她以大量經過精雕細琢的文字與大幅譬喻的方式描寫場景及人物內心。雖說過於豐富的詞藻,有時會讓人無法專心在故事上頭;但讀著讀著,倒也能令人逐漸習慣,反而感覺到姬蘭德賽的文字特質。然而在內容部分,姬蘭德賽的做法又恰恰與文字相反。在某些段落中(角色內心與純粹敘述均有),她甚至以如同名言錦句般的方式,直接了當的表達出所想講述的部分觀念。
  而這樣的做法,其實是相當有趣的。通常我總以為(但或許只是偏見),人們口中所謂的嚴肅文學,在主題上應該會處理的較為隱晦,作者的言外之音,有時比故事本身擁有更多的討論價值。是以身為讀者的我們,總是必須細心思索故事中的象徵,才能從中剝絲抽繭,從而知悉作者想傳達的事物(或是得取共鳴)。
  然而《繼承失落的人》並非如此。在書中,無論主題或是藉由情節展示的作者觀點,均有著十足明顯的展示。而這樣的作法,卻又不代表《繼承失落的人》有著偏向大眾的描述方式。於是,在想了一會後,我便發現了先前自己所未曾注意到的部份。
  一般而言,大眾小說的文字與敘述方式均較為直接。然而也正因為如此,部分作者想提及的主題,反而更藏匿在熱鬧通俗的故事之中,以更加隱晦之姿,讓人甚至無從發現(不過我不否認,有些作家的確只是為了賺錢沒錯)。於是,在我讀這本《繼承失落的人》時,一度因此而感到困惑。究竟何謂文學?何謂通俗?一切是否取決於作者想表達的主題?外在形式?還是故事類型?
  但這些困惑並未騷擾我太久。畢竟,我是個只想享受讀書樂趣的讀者。不管我們想在書中追求娛樂、感動,抑或偉大真理,小說終究還是只有好壞之分。所謂嚴肅與通俗,不過是我認為你故作清高,你認為我自甘墮落的相互歧視罷了。
  小說嘛,好看就好。縱使好看二字,定義人人不同,但也絕非互相貶抑,就能讓自己支持的一方看起來更加高貴優秀。
  好了,嚴重離題了那麼久,還是要提一下我對於《繼承失落的人》的主要感覺。
  《繼承失落的人》是本哀傷的小說。書中的每名角色,大多深陷現實泥沼,只能抱持著微小希望,或者欺騙自己,或者寄望未來地活在當下。印度人好不容易到了美國,以為從此就可飛黃騰達,卻反而落入了如同尼泊爾人被印度人所歧視的困境中,一切週而復始,永恆循環,我們一面歧視他人,一面也被人歧視。
  於是,所謂的更好,其實未必是更好。作父母的將希望寄予在孩子身上,亦將唯一的機會給了孩子。然而這麼作,卻也在不知不覺中,將改頭換面、本質卻如出一轍的失落繼承給他們(如果這是姬蘭德賽想要向她那三度被提名布克獎的作家母親表達的言外之意,那麼她反倒便與小說中描述的不同,至少除了失落之外,還獲得了成功),讓一切再度重歸循環。縱使我們能看穿這點,樂於安於現狀,但卻也像是小說中所書寫的一樣,有時亦不免因為外在因素,而被迫陷入再也無法說服自己的困境之中。
http://blog.ylib.com/waiting/Archives/2008/01/05/4645

讀《繼承失落的人》前剛結束同樣以印度為背景的《Q&A》(另參本館:《貧民百萬富翁》),真是ㄧ樣國家兩樣情,或者應該說問題出在層次。後者具體而微的描述了印度底層的社會,前者探討的則是家國、種族內部的幽微地帶。
  《繼承失落的人》的背景在1986年尼泊爾獨立運動前的印度,作者姬蘭德賽從國內與國外兩方面來討論相信與信仰的議題。
  當時的印度經濟不算繁榮,國內生活水平低,大多數人對遙遠的美國懷有美好的淘金幻想,前仆後繼擠破頭飄洋過海築夢,廚師的兒子畢久就是其中ㄧ員。身分不正式的困境、父親的期望、異國的敵意,冷掉的什錦拼盤難以融入,故鄉遙遠的彷彿不存在,他為什麼待在美國?看著適應良好的友人薩伊德,畢久開始思考自己的定位。在畢久之前的英國殖民時期,法官派特爾肩負眾望到英國求學,和畢久相同遇到相同困境的他,選擇切斷過往全心追求「現代化」,冷漠的他只能對寵物釋出真心。
  留在印度的人也遭受類似的拉扯。法官孫女賽伊從小被修女帶大,精神層面上不似印度人,和尼泊爾家教吉安相戀後,彼此價值觀摩擦,使原本處於自己小世界中的兩人發生了改變。賽伊身邊還有崇尚英國,勉力維持「文明生活」的蘿拉姐妹;明明來自瑞士卻深愛印度的神父。這些人的國籍與心態本就很有看頭,加上尼泊爾獨立運動就更精采了。心不在自己國家內的一群人,因身邊確實發生的動亂不得不將目光挪回目前。
  常常有人說「時代的巨輪在轉動」。我想重點不在這隻大怪獸本身,而是使其轉動,彼此互相牽引的小齒輪。齒輪有大有小,代表了輕重不同的勢力,大齒輪轉一圈,小的要走好幾倍才追的上。若無信心或信仰為潤滑劑,如此耗損下必定產生嚴重的失落。生於斯卻不見得長於斯的心理狀態像走鋼索般危險。意識到這種衝突雖然痛苦,完全渾然不覺才更叫人心驚。
  賽伊害怕自己「進入一個宇宙,大到同時能到達過去與未來」,是受新教育的年輕人的迷惑。我則想到了臺灣,在外來文化大舉入侵的今天,傳統的整合力量不足,站在這塊土地上,我們對自己的國家有足夠的信心與適切的信仰嗎?「本土化」變成政治口號與一座座蚊子館,對我們來說未嘗不是ㄧ種失落。也許因為如此,越往下讀越能激起共鳴,輕盈的文字就這樣慢慢透進我內心的空隙流動著。剛開始看起來不著邊際的枝節緩緩合攏,對我是ㄧ回倒吃甘蔗的美好體驗。
  只要有強勢文化存在,其他族群大抵都承襲著或深或淺的失落感。不過人的韌性和尋找的力量是可貴的,如同書中那含蓄又充滿無限希望的結局:我們要做的僅是伸手一抓。
http://blog.yam.com/wanderland/article/13598928

個人與國族,Kiran Desai《繼承失落的人》

首頁的作者簡介,說明了這本書是作者姬蘭.德賽(Kiran Desai)女士花了七、八年所完成,具有半自傳色彩的半虛構半真實的小說。出生於印度,青春期之後在英國,現居於美國的他,好似故事之中的角色,每個都是他,每個也都不是他(因為實際上又是獨立的單一角色),德賽女士像是把自己對於國族認同的總體經驗、想法,透過小說寫作的方式給了出來。
  《繼承失落的人》讀起來有種很怪的感覺,大略是事件不是直線發展下去,而是在同一個時間點上所發生的事件的大混合。故事中看不出來到底誰是主角,好像所有的人都成為當年某個階層的印度人的寫照。新二代印度人賽伊、喝過洋墨水的法官、兒子在美國的廚子、非法居留美國的畢久、吾友小屋的姊妹、瑞士來的神父、最後好似為了尋找「自我實踐」而加入廓爾喀遊擊隊的吉安。小說的前半部,零碎的描寫他們的日常,故事從一場搶劫開始。最遠甚至回溯到年老法官的年輕時代,這些記憶的片段,生活的瑣事,碎碎唸不停的日常,三姑六婆的午茶,組合成一種閱讀上的奇怪感覺,這些人、這些事構成的生活,好像並不富裕也不真正的落魄,只是在他們可能的生活範圍上,開到最極限的狀態的每一件事情。或許這麼說吧,就是人生在是不可能每件事都如自己所願,如果日子還過的去,就當做自己已經如願以償。於是,後半段,這有些不順遂的平靜生活,因為在披著國家民族認同而組成的遊擊隊的產生,而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衝擊。不管是親情的連結,友好之情的快速變化,還有愛情的拉扯與遷怒。
  正因為那種類似回憶的破片和思念的碎裂感,隱藏在後面的,好像看到一個巨大的,關於「印度人」(在世界各地在自己的國家中)的影子。最明顯的可能在這部小說的兩個段落,一是畢久輾轉換工作的時候的感嘆,以及對於他人歧視印度人的想像;二是當遊擊隊誕生,他們態度強硬的說著理想國的臺詞,卻邊洗劫民舍,只因為所謂的「理想」需要支持,外人必須排除。失去愛情的賽伊開始衡量起自己「到底是誰。」(那份認同突然變得難以搜尋相當複雜,就像當年甫從英國回國的法官)從這認同自己為誰,或是認為自己是誰(提出僕人和主子不同自己卻又難以遵守的諾妮和蘿拉)的角度來切入整本書,便出現了一個,前面提到的,一個關於集體「印度人」的影子(或是巨人)。結果繼承失落的人是誰?是所有的印度人,抑或只是失去愛情的賽伊,終於回到那個不像家的家的畢久,還是失去木特的法官。那份失落,藉由閱讀讓所有的讀者一同去繼承。
http://blog.roodo.com/moriwei/archives/4751855.html

姬蘭德賽伊的失落的遺產 《明報月刊》2006年12月 傅正明

《失落的遺產》(The Inheritance of Loss)的故事發生在1980年代,正值印度境內作為少數民族的尼泊爾人獨立運動爆發之際。小說的主人公是一位畢業於英國劍橋大學的退休法官派特爾(Jemubhai Popatlal),他和成了孤兒的孫女賽(Sai)、家庭廚子一起住在喜馬拉雅山山腳下噶倫堡(Kalimpong)的一所古宅裡。法官有一桿獵槍,還有英國食品,因此成為打家劫舍的尼泊爾人光顧的地方;16歲的賽愛上了她的數學老師吉延(Gyan),但吉延是尼泊爾人,後來捲入獨立運動;廚子的兒子比居(Biju),是遠在紐約的非法移民,他的故事成為小說另一條平行發展的情節線索。
    德賽伊在一次訪問中表示,她過去只關心自己的小天地,無心了解別人的生活。對於印度的那場叛亂,她那時由於年輕而難以理解。15歲那年,德賽伊離開印度到英國住了一年,此後在美國讀書。她自身在西方世界沒有感到什麼不適應的地方,因此對移民問題並不敏感──是生活和寫作拓寬了她的視野和社會關懷。
  《失落的遺產》是一部探索人際關係中不同的「愛」的作品。小說中的賽略帶作者的影子。這個「生活在印度卻格格不入的印度人」,原來有自戀傾向,她把滿溢的自戀之水引導到外部世界,衝破了門第束縛,落入浪漫情網;吉延的父親是茶園的廉價勞工,住的是泥牆茅屋,與派特爾的法官職銜和賽的英國化優裕生活形成鮮明對比;有理想傾向的吉延,愛戀賽卻憎恨她所代表的印度社會,在矛盾的情感中撕裂著──他無法把自己窒息在愛巢,籠罩在她的優越地位的陰影下;他更愛自由,結果加入尼泊爾人的叛亂之中,力圖在政治鬥爭裡尋找人生意義──失戀的賽最後決定移民美國。
  作為小說主人公的派特爾疼愛他的孫女,也愛他視如親人的一條小狗。但是,在作者幽默的筆下,他是一個「可笑的印度人」,一個厭惡、憎恨自己的人。從穿插小說的派特爾的回憶可以看到,主人公40年代在英國學習時,原本滿懷理想,可是,僅僅由於不同的膚色,他被冷酷傲慢的同學奚落;在公車上,英國婦女不願與他同座──二等公民的恥辱感促使他恨自己的膚色,恨自己操英語時所帶有的印度口音,以至自己的氣味,憂鬱得甚至忘記了怎樣發笑;他同時感染了英國人的偽善和傲慢,開始厭惡自己的同胞,厭惡自己的「土包子」妻子;尼泊爾人的闖入更使他蒙受羞辱──暴民來了,他被迫為他們端茶,把他們當客人一樣接待。在這樣的情境中,作者寫到,「賽和廚子都必須把他們的目光移開,佯裝沒有看見法官和他所蒙受的羞辱……這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一個驕傲的男人在屈辱中,可能會殺害目擊者。」
  忠於派特爾的廚子把賽當成自己的孩子照料,但他更疼愛、更牽掛的是遠在紐約的兒子比居。他誤以為兒子到了美國就是進了天堂,可以幫助朋友移居美國。可是,沒有綠卡的比居連「沙發、電視和銀行戶口」的美國夢都無法實現──他在印度人開的餐館裡打廉價工,住在老鼠成群的地下室,因此不斷跳槽,還要東躲西藏以防員警搜查。不過, 從美國歸來的比居已經無法植根故土,他心靈的歸宿還是美國。
  德賽伊在《失落的遺產》中描寫的,幾乎都是無力無根的小人物,他們感到時代脫節了,地方錯位了。但是,他們的命運卻可以引起讀者思考當代重大的國際問題與箇中關聯:後殖民,階級差異和經濟發展的不平衡,族群矛盾和暴力活動,多元文化和全球化。誠如本屆布克獎評委主席李(Hermione Lee)指出:「德賽的不尋常之處,是她具有承繼文學遺產,尤其是奈保爾、魯西迪和納拉揚(R. K. Narayan)的意識,但她的拓荒是有創意的。」據德賽伊本人的解釋,書名中的「失落」,表示出她的小說人物在印度的迷失、困惑或失去信心,這種迷失感彷彿傳染了一代又一代人,是一種在東西方文化的夾縫中生活的滋味。
  可以說,法官派特爾的形象,具體地反映了殖民主義所造成的病態結果﹕化解了民族矛盾的印度獨立運動,並沒有化解印度內部的民族矛盾;後殖民的印度,同樣存在濫用權力和腐敗的問題。
  德賽伊把尼泊爾人的叛亂歸咎於他們沒有政治和經濟權利。可是,消費性的多元文化,並沒有著手探討當代世界的極端傾向和暴力的根源;經濟上的全球化只是對大多數人的一種不公平的「現代性」許諾。如德賽伊寫到的那樣,「現代性,在其最低劣的形態上,今天看起來是個新商標,明天看起來只是一片廢墟而已。」全球化也許像藥棉一樣,可以輕輕拭擦歷史傷口表面的血污,但卻不能治癒;它給許多人帶來的失去安全感的心理恐懼,像夢魘一樣揮之不去。
  儘管如此,德賽伊塑造的人物仍然試圖創造有意義有尊嚴的生活。作者筆下的淅淅瀝瀝的雨季,雨後滿地滋長的怪異蘑菇,也許就象徵著我們這個世界紛至遝來的難題,以及在山頭閃爍著希望的火星。
  姬蘭‧德賽伊(Kiran Desai)早在1998年,就以處女作《番石榴園裡的喧鬧》(Hullabaloo in the Guava Orchard,)獲得文壇好評。據說先後有十家出版社拒絕出版《失落的遺產》。2006年該書獲布克獎。
  姬蘭‧德賽伊於1971年9月3日生於印度,現在仍在攻讀哥倫比亞大學的創造性寫作課程(Creative Writing Course)。早在1998年,德賽伊的首部小說《番石榴園裡的喧鬧》即獲盛讚,《紐約客》(New Yorker)和Mirrorwork兩大雜誌均對其有所摘錄,它還被收入了Salman Rushdie的「50年來的印度文學」作品集,最後贏得了貝蒂特拉斯克獎(Betty Trask Award)。 
http://city.udn.com/53170/2039503?tpno=5&cate_no=0

  【第一章】 
 一整天,日色如暮。薄霧像某種水生物,帶來海洋的陰影與深邃,環抱著寬廣的山腹。遠方,冰削的幹城章嘉峰(Kanchenhunga)在霧氣中短暫露臉,聚集了最後一道光線。峰頂上的風吹起,雪塵翻飛。
 賽伊坐在門廊上,讀著一本過期《國家地理雜誌》上關於巨烏賊的文章,偶爾也仰視幹城章嘉峰,看著它一閃而逝的奇妙磷光。法官帶著他的棋盤坐在遠處角落,又開始與自己下棋了。老狗木特擠進法官的椅子底下睡著,發出輕微的鼾聲。那裡很安全,牠覺得。一顆攀著電線的燈泡在上方搖來晃去。天氣很冷,但屋裡更冷;紮基數呎的石牆給人一種幽暗嚴寒的感覺。
 洞穴般的廚房裡,廚子試圖點燃潮柴。他小心地用指頭撥弄火苗,深怕碰觸到那些在柴堆裡生活、相親相愛、繁衍不息的蠍群。有一次,他曾發現一隻漲著毒液的母蠍,背上扛著十四隻小蠍。
 終於點燃了,廚子把水壺放在柴火上。壓扁的壺身上結了一層痂,彷彿考古隊挖出的古物。他等著水滾。溼牆上有焦痕,燻黑的屋梁垂下幾串根部沾泥的大蒜,天花板上結塊的厚煤灰像蝙蝠。爐火在廚子臉上嵌入一抹亮橘。他感到上半身燥熱,但一陣惡風卻折磨著他罹患關節炎的膝蓋。
 廚煙往上飄,出了煙囪,混著霧氣加速繚繞,越捲越厚,遮去部分景色――先是半座山丘,然後是另一半。樹木只見輪廓,朦朧隱約,一會兒又突然出現。蒸霧逐漸取代了一切,實體成了暗影,其餘可見之物彷彿皆由霧氣塑造而成,並賦予了靈魂。賽伊呼出的氣緩緩飄浮,而那幅根據少許資料與科學家大夢所繪製的巨烏賊圖片,則完全沈入黑暗裡。
 她闔上雜誌走到花園。草地邊緣是濃密古老的森林,高三十呎的竹叢矗立,深入陰暗之境,大樹像布滿苔蘚的巨人,趾節腫大畸醜,蘭花根纏繞彷彿觸鬚。霧氣似人,拂過她的髮,輕輕將她伸出的手指含在嘴裡。她想起數學家教蓋安,一小時之前他就應該帶著代數課本出現了。
 但現在已經四點三十分。霧太厚了,她替他找藉口。
 她回頭望,房子不見了。她步上階梯走回門廊,轉頭一看,這次換成花園消失了。法官睡了,地心引力在他鬆弛的肌肉上產生作用,將他嘴角的線條拉扯而下,使雙頰塌垮,賽伊明白,有一天他死了,就會是這副模樣。
 「茶呢?」他醒來問她。「他遲到了。」法官說,指的是廚子與茶,不是蓋安。
 「我去拿。」她提議。
 灰霧已經飄進了房內,附著在銀器上。霧氣嗅聞屋角,將鏡子轉成通往雲端的走道。賽伊正要走進廚房,瞥見鏡中完全被霧氣覆蓋的自己。她向前靠近,在鏡面上留了個唇印――完美的電影明星之吻。「哈囉,」她半對自己,半對某人說。
 這世界上沒有人見過活的巨型烏賊。儘管牠們會用大如蘋果的眼珠觀察黝黑的海洋,卻過著全然孤寂的生活,也許一輩子都不會遇到一隻同類。賽伊突然覺得這景象如此地悲涼。
 滿足感有可能會和失落感一樣強烈嗎?她浪漫地認定,愛情的確存在於慾望和滿足之間的夾縫中。愛情,是在於你缺少了什麼,而非你擁有了什麼。愛是痛苦,是期待,是撤退,是那些所有圍繞著愛的東西,但不是情感本身。
 水滾了,廚子提起水壺,把水倒進茶壺裡。
 「太慘了!」他說:「我的骨頭痛得要命,我的關節也疼――我早該死了,要不是為了畢久……」畢久是廚子的兒子,他在美國的唐波羅餐廳工作――還是在熱番茄餐廳?也許是阿裏巴巴炸雞店?廚子記不得了,他不懂、也唸不出那些名字,而畢久又經常換工作,像個亡命之徒――他沒有身分。
 「是啊,都是霧。」賽伊說:「我想家教不會來了。」她把茶杯、杯碟、茶壺、牛奶、糖、濾茶器、瑪莉與戴莉特牌比司吉小餅全部塞進托盤。
 「我來拿。」她說。
 「小心,小心。」他輕聲呵斥,自己則端著一個盛牛奶的琺瑯小盆跟在後方,那是要給木特的。木特仰起頭,看著賽伊走過牠面前,湯匙在凹凸不平的錫盤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要吃下午茶了?」牠的眼睛說,尾巴也恢復了生氣。    「為什麼沒有東西吃?」法官生氣地問,從棋盤的兵荒馬亂當中擡起鼻子。
 然後他看著壺裡的糖──那是骯髒、像雲母片一般閃爍的細糖粒。比司吉餅看起來像紙板,白色杯碟上有黑色指印。如今用茶禮節已不復以往,但法官要求至少要有蛋糕或英式鬆餅、椰子杏仁糕或起士條,要一部分甜的、一部分鹹的。偏偏面前的這些盡是些拙劣的模仿品,將午茶的概念破壞殆盡。
 「只有比司吉餅,」賽伊看著他的表情說:「糕點師傅去參加他女兒的婚禮了。」
 「我不想吃比司吉餅。」
 賽伊嘆了一口氣。
 「他竟敢去參加婚禮?什麼做生意的態度啊?!那個笨蛋。廚子怎麼不做點吃的?」
 「沒有瓦斯,沒有煤油了。」
 「他怎麼不用柴火?搞什麼?!以前的老廚子只要把煤炭堆在錫盒旁邊,就可以烤出完美的蛋糕。你以為他們從前就有瓦斯爐或煤油爐嗎?現代人就是太懶了!」
 廚子趕緊把吃剩的巧克力布丁放在平底鍋上熱一熱端出來,法官吃了那可愛的咖啡色泥狀物,臉上逐漸顯出不太甘願的滿足表情。
 他們飲茶、用點心。所有不存在的,皆穿過存在,大門通往無名之境。他們看著茶冒出緞帶般的蒸氣捲兒,而自己的呼吸,則緩緩融入霧中,翻騰繚繞,翻騰繚繞……
 在那些男孩踏上階梯之前,沒有人、甚至連木特都沒注意到他們正爬過草地。並不是說如果注意到了事情就會有什麼差別,反正也沒有門閂可以將他們關在外面。方圓可以聽見叫喊的距離之內,一個人也沒有,除了住在霍拉河谷另一邊的帕第叔叔。但這時候,帕第叔叔應該已經醉倒在地板上,身體僵躺著,卻以為自己正在搖晃 ――「親愛的,別管我,」他每喝完一輪之後,總會像貓頭鷹一樣,半睜隻眼對賽伊說:「只要讓我在這裡躺一下就好――」
 那些男孩們從森林裡徒步而來,穿著加德滿都黑市購得的皮外套、卡其褲與頭巾――這是全世界通用的遊擊隊風格。其中一個男孩身上帶著槍。
 後來的官方報告裡,將矛頭指向中國、巴基斯坦與尼泊爾,但其實,全世界的烏合之眾都一樣,在缺乏金援的行動裡,總會找到足夠的武器。他們找到什麼用什麼――大鐮刀,斧頭,廚刀,小刀,任何軍火。
 這一次,他們的目標是法官的獵槍。
 儘管他們有任務在身,也特地打扮了,外表仍然欠缺說服力。裡面最老的一個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其中一個男孩子還被木特嚇得大叫。他們像女學生一樣尖叫,退下階梯,藏在濛霧裡的樹叢後面。「大叔,牠會咬人嗎?我的天啊!」――他們躲在那身裝扮裡發抖。
 木特展現牠看見陌生人的老習慣,激動地將搖個不停的屁股對著入侵者,然後轉頭看他們,微笑,流露出害羞與盼望。
 法官討厭看見牠那樣降低自己格調,於是伸出手抓牠,木特順勢將鼻子埋進他臂彎。
 那群男孩又回到階梯上,看來有點尷尬。法官意識到,其實這反而更危險,因為,如果他們表現得堅定、有自信,也許比較不會動手。
 拿著來福槍的男孩對法官說了一些他聽不懂的話。
 「聽不懂尼泊爾話?」男孩啐了口唾沫,態度全顯露在譏諷的嘴角上。不過他改用印地語說:「槍呢?」
 「我們這裡沒有槍。」
 「去拿。」
 「你一定聽錯消息了。」
 「別理他在裝傻,去拿!」
 「我命令你,」法官說:「馬上離開我的土地。」
 「把武器拿來。」
 「我會叫警察。」
 這威脅很莫名其妙,因為這裡根本沒有電話。
 他們像電影裡的人一樣大笑,那男孩拿來福槍指著木特。「去,去拿,不然我們就先殺狗,再殺你,然後殺廚子,小姐最後。」他對賽伊微笑。
 「我去拿,」她害怕地說,走的時候掀翻了托盤。
 法官坐在那兒,木特在他腿上。那些槍的歷史可追溯到他在印度行政參事會任職的時候。有一把長柄五連發氣槍、一把點三十春田步槍,以及一把雙管來福槍。那些槍甚至沒有上鎖,就掛在走廊盡頭那排布滿塵灰、棕綠塗料的木製誘餌鴨上方。
 「嘖嘖,都生鏽了。你怎麼不好好保養?」不過他們很高興,冒險蠻幹終於有了成果。「我們要跟你們一起喝茶。」
 「茶?」賽伊驚懼地問。
 「茶跟點心。你們這樣對待客人對嗎?不讓我們暖暖身就要把我們送回外頭,冷得要命。」他們互望,上下打量著她,然後眨眼暗示對方。
 她感受到一股身為女性的緊張與害怕。
 當然,每一個男孩都看過那些電影:男女主角穿著溫暖的羽絨冬衣,啜飲著體面侍者以銀製茶組送上的茶。然後薄霧漸濃,就像此刻。接著他們會唱歌跳舞,在上好的度假旅館裡玩捉迷藏。以往,那些經典電影總是以克魯曼那利做為場景,或者是恐怖份子尚未出現的喀什米爾,但此時此地的這一幕裡,卻有槍手從大霧中跳出來……,他們該拍新一類的電影了。
 廚子躲在餐桌下,他們將他拖了出來。
 「哎,啊啊,哎啊,」他雙手合掌求他們:「拜託,我是可憐人,拜託。」他舉起手臂,畏畏縮縮地,彷彿有東西就要爆炸。
 「他什麼也沒做,放了他。」賽伊說,她痛恨看見他受侮,更痛恨看見他除了羞辱自己之外無路可走。
 「拜託我活著只想看我兒子拜託不要殺我拜託我是可憐人饒了我吧。」
 數百年來,他的臺詞從許多人口中脫出,傳了許多世代,因為窮人需要這些臺詞;劇本總是一成不變,他們除了求憐之外別無他法。廚子直覺知道該如何哭泣。
 這些熟悉的臺詞,讓男孩們更輕易地進入他們的角色裡,廚子像送禮一樣把角色遞給他們。
 「誰要殺你啊?」他們對廚子說:「我們只是肚子餓了,就這樣。喏,你的大人(sahib)會幫你。去吧。」他們對法官說:「你知道該怎麼做。」法官動也沒動,於是那人又將槍管指向木特。
 法官抓起木特,將牠放到背後。
 「大人,你心太軟了。你也應該這麼對待客人才對。去吧,去準備餐點。」
 法官發現自己居然置身在他從沒踏進過的廚房,一次也沒。木特在他腳邊搖搖晃晃,賽伊跟廚子太害怕了,移開視線不敢看。
 他們意識到自己可能會跟法官一起死在廚房裡。世界反了,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沒有吃的?」
 「只有比司吉餅。」賽伊說,這是今天第二次了。
 「哈!什麼大人嘛?」帶頭的問法官說:「沒有點心!那就做啊。你以為我們可以空著肚子繼續幹活嗎?」
 廚子哀求他們饒命,開始做些炸物。麵糊下油鍋時發出的粗暴聲響,似乎很符合此刻的狀況。
 法官在抽屜裡翻找桌巾,那抽屜塞滿了泛黃的布簾、床單和毯子。賽伊抖著手用鍋子燉茶、濾茶渣,雖然她完全不知道印度式的煮法要怎麼弄才對,她只會英國式的。
 那些男孩子好奇地打量整幢房子,他們注意到屋子透出強烈的荒涼氣氛,暗影裡那些嵌著白蟻蛀痕的鬆垮家具,旁邊有一些廉價的鋼管製折椅。儘管天花板挑高有如公共紀念堂,房間也像老式富豪人家那般寬敞,甚至還有專為觀賞雪景設計的窗戶,但一股小空間才有的腐鼠臭味讓男孩們皺起鼻子。他們聚在一張劍橋大學頒發的證書前,那張紙幾乎消失在牆上一層棕色污垢中,牆壁因溼氣膨脹,像揚帆一樣往前鼓起。儲藏室的門永遠關著,門前地板凹陷。雜貨和多到不可思議的空鮪魚罐頭堆在廚房一張壞掉的乒乓球桌上,整間廚房只被使用了其中一個角落。這個廚房原本應該有許多苦幹的下人在工作,不像現在只剩一個。
 「這房子需要大修。」那些男孩建議。
 「茶太淡了,」他們用惡婆婆的口吻說:「而且不夠鹹。」他們說的是那些炸物。他們把瑪莉與戴莉特牌比司吉餅浸到茶裡,然後呼嚕呼嚕地將熱茶一飲而盡,接著將米、扁豆、糖、茶、油、火柴、麗仕香皂和旁氏冷霜,裝滿那兩個他們在臥房裡找到的行李箱。其中一個人對賽伊保證:「我們只拿行動需要的東西。」另一個向其他人大叫說這裡有一個鎖起來的櫃子。「給我們鑰匙。」
 法官從一堆《國家地理雜誌》後面拿出藏在那兒的鑰匙。那些雜誌曾讓一個年輕人得以設想另一種生活的面貌,多年前他把雜誌拿去請人用有燙金年份的皮革裝訂成卷。
 男孩們打開櫃子,發現柑曼怡橙酒、阿蒙堤拉多雪利酒與大利斯可威士忌。有些酒已經蒸發殆盡,有些已經變成醋,但他們還是把酒瓶統統裝進行李箱裡。
 「有菸嗎?」
 沒有。他們很生氣。儘管水箱沒水,他們仍在馬桶裡大便,留著發臭。然後,他們準備離開了。
 「說:廓爾喀勝利(Jai Gorkha),」他們對法官說:「廓爾喀地屬於廓爾喀人。」
 「廓爾喀勝利。」
 「說:我是笨蛋。」
 「我是笨蛋。」
 「大聲一點。聽不到,老爺(huzoor)。大聲一點。」
 他用同樣空洞的聲音說。
 「廓爾喀勝利,」廚子說。「廓爾喀地屬於廓爾喀人,」賽伊說。雖然沒有人要他們說什麼。
 「我是笨蛋。」廚子說。
 那些男孩咯咯笑,帶著兩個行李箱離開門廊進入大霧裡。兩個箱子,一個有用白漆在錫板上寫著:「J.P.派特爾先生,史塔斯內佛艦 。」另一個寫著:「S.米斯利小姐,聖奧古斯丁女修道院。」然後,箱子不見了,消失跟出現,皆在轉瞬之間。
 「他們走了,他們走了。」賽伊說。木特想回應,但眼神帶著恐懼,牠試著搖尾巴,尾巴卻一直夾在後腿之間。廚子突然大聲哀嘆:「唉唉,我們再來怎麼辦?唉唉,我們再來怎麼辦?」他的聲音如飛:「唉唉,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閉嘴。」法官說,心想這些該死的僕人,生來就只會大聲嚷嚷。
 他坐得挺直,撐著不讓表情扭曲,手指緊緊抓住座椅扶手,穩住自己猛烈的顫抖,他知道他想制止體內的動作,感覺卻像試著抵抗足以動搖世界的毀滅力量。先前他鋪在餐桌上的白色桌巾裡,葡萄藤花樣當中有塊深紅色污痕──許多年前,他打翻了一杯波特酒,他本來想拿那杯酒丟他妻子,因為她咀嚼食物的方式令他作嘔。
 「好慢,」剛才那些男孩子嘲笑他:「你們這些人!不要臉……自己什麼事都不會做。」
 賽伊與廚子都移開目光,不去看法官被羞辱的樣子,即使到了此刻,他們也不去看那塊桌巾,甚至還繞遠路穿過房間,因為桌巾的事如果被公開了,不知道法官會怎麼懲罰他們。驕傲的男人落敗是件悲慘的事,他也許會因此殺掉目擊者。
 廚子拉開窗簾,玻璃似乎強調了他們的脆弱,窗子暴露在森林裡,罩在夜的粗黑鬥篷下。黑幕拉起前,木特看見自己在玻璃上的倒映,以為是豺狼而跳了起來。然後牠轉身,再次看見自己在牆上的影子,又跳起來一次。
 這是一九八六年二月,賽伊十七歲。她與數學家教蓋安的戀情剛開始不到一年。
 等到報紙突破路障送達大宅時,他們讀到:
 一個名為「才不要(Hell No)」的樂團將在孟買的凱悅國際飯店演出。
 世界各地的代表正齊聚德裏,參加一個牛糞瓦斯爐的技術交流會。
 報導說,位於高聳的喜馬拉雅山麓東北,退休的法官與他的廚子、賽伊與木特所居住的噶倫堡(Kalimpong)山上出現了許多不滿的情緒,人群、槍枝與暴動聚集。這一次是印裔尼泊爾人,他們受夠了自己身為當地的大多數,卻被當作少數族裔對待。他們要求擁有自己的國家,或至少擁有自己的土地,可以實施民族自決。在這個印度與不丹、錫金的交界處,軍隊勤於操練,用土黃漆保養坦克,以防止飢餓的中國想吞掉比西藏還多的土地,這一區一向動盪不安。報紙口吻聽起來很認命,尼泊爾、英國、西藏、印度、錫金與不丹都曾在這裡發動一連串的戰爭、背叛與交易。這會兒大吉嶺被偷走,那會兒噶倫堡被拿掉――儘管,唉,儘管大霧像惡龍一樣俯衝逼近,分解、還原,讓劃定疆界這事變得荒謬而滑稽。

  【第二章】
 隔天,法官派廚子去警察局,雖然廚子一直抗議。世代累積下來的智慧,讓他在侵入者面前求饒,同樣的智慧也讓他知道,去找警察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
 找警察一向沒好事,如果搶匪收買了他們,他們便什麼也不做。從另一方面來說,如果他們沒有被收買,事情就會更糟,因為昨天傍晚來的那些男孩子會展開報復。現在他們有槍了,他們會清掉鐵鏽,裝上子彈然後……射擊!無論如何,警察會想撈點油水。他想到自己偷釀嗆酒賣給帕第大叔――就是那些嗆酒成功地讓那個老鰥夫醉倒在地板上――以便賺取二百五十盧比。昨晚廚子把錢藏在另一件上衣口袋,但感覺不夠安全。法官房舍底便是他住的竹泥小屋,他把錢高高綁在屋梁上,但是老鼠在椽木上跑上跑下,他又擔心牠們會把錢吃掉。最後,他把錢放進錫盒,藏在車庫的車底,那輛車早就哪裡也不去了。他想到兒子畢久。
 他們卓奧友大宅 這兒,需要有一個年輕男人在身邊。
 廚子試著強調自己只是個傳訊人,他跟這事一點關係也沒有,他自己覺得根本不值得為這種事來煩擾警察,他很快就會忘記搶劫、整個衝突事件與其他可能造成警察不悅的事情,他沒有權力,幾乎學不會讀寫,一輩子像頭驢子一樣工作,只希望避免麻煩,茍活著好見到他兒子。
 不幸的,警察似乎覺得很煩,他們粗暴地質問他,毫不掩飾地奚落他。同樣是僕役階級,他比那些人更下等,然而,司法體系退休人員的槍枝遭劫,此事不容忽視,警察必須向上級稟報。
 那天下午,一行蟾蜍色的吉普車出現在滯留的凍雨中,警察來到卓奧友大宅,他們在門廊上留下一排打開的雨傘,但是風吹散隊伍,讓雨傘像輪子般滾了起來――大部分黑傘滲出黑色染料,只有一支粉紅色、合成的臺灣製雨傘,上頭開滿了花朵。
 他們詢問法官,寫好一份報告,確認了搶劫與非法侵入的指控。「先生,有受到任何威脅嗎?」
 「他們要他鋪桌子,還有拿茶出來。」廚子極嚴肅地說。
 警察開始大笑。
 法官的嘴抿成一條冷酷的直線:「去廚房裡坐。他問的問題都一樣。」
 警察將指紋粉撒在一個表面有炸物油拇指印的塑膠比司吉餅罐表面,把罐子放進塑膠袋裡。
 他們測量了階梯與門廊上的足印,發現許多不同尺寸的腳型。「先生,有一個很大的印子,那人穿巴塔運動鞋。」
 許久以來,法官的居所一直是大夥兒好奇的地方,所以,他們也像那些搶匪一樣,藉機好好四處查看一番。
 跟那些搶匪一樣,他們也對眼前所見不感興趣,他們很高興看到富人沒落,從霍拉河引水出來的管線裝置不太牢固,上頭到處綁著滴水的毛巾,其中一個警察還踢了管子一腳,他用火炬照亮馬桶水箱,發現橡皮筋與竹籐綁著的沖水裝置。
 「你想在馬桶裡發現什麼證據呢?」賽伊跟在他身後問,心裡覺得羞愧。
 這房子是許久以前一個蘇格蘭人建的,他極愛閱讀那個年代關於此地的書:一個女性拓荒者寫的《我們如何穿越印度阿爾卑斯山》,還有《喇嘛之地》、《瑞克蕭的鬼魅》、《梅爾卡拉吾土》、《辛格勞裏的黑豹》等。他聽見神靈的召喚並對他說,這一切既狂野又勇敢,別讓別人拒絕他冒險的權力。一如往常,這類浪漫旅程的代價非常高,而付出代價的總是別人。搬運工從河床搬來大石,他們的雙腳彎曲,肋骨凹陷,背脊呈現U字型,臉逐漸低垂只能看著地面。他們搬來大石,他選擇此處,因為眼前的風景能將人心提升到靈魂的高度。然後管線裝了,磚瓦貼了,也設了水道,軟鐵精工製成的華麗大門像條蕾絲掛在河岸間。還有裁縫師專用的假人模特兒,警察大步踏上閣樓發現了那些假人。砰砰!他們大力的動作震得最後一個麥森瓷杯喀喀作響,彷彿有牙齒在托盤上囓咬。閣樓地板上一千隻蜘蛛屍體宛如死亡之花散開,而在閣樓天花板上的錫製濾網裡,牠們的子孫避開滴水,瞪著下頭的警察就像瞪著牠們的祖先一樣――巨大如淺碟的圓眼不見一絲同情。
 警察撿起雨傘走到廚子的小屋,格外小心,格外多疑。大家都知道,搶劫是家僕策劃的可能性高過其他。
 他們經過車庫,看見車子底盤下沈,緊緊著地,車內底板上已經長出草來了。它嘰嘰嘎嘎的最後一段旅程是送法官去大吉嶺看他唯一的朋友伯斯,而那過程如今也早已不復記憶了。警察走過水槽後面,發現一小塊有人照顧的土地,覺得很奇怪,那兒有一碟灑出的牛奶與被凍雨蝕去的甜點。會有這塊無草角落的原因,是有一次廚子吃了壞掉的蛋,來不及趕到花園另一邊他上大號的地方,只好直接拉在屋後,因而激怒了住在附近洞裡的兩隻蛇,一對蛇夫妻。
 廚子告訴警察整件事:「我沒有被咬,但很奇怪的,我的身體卻腫了十倍大。後來我到廟裡去,他們告訴我,一定得向蛇請求原諒。所以我就用泥土做了一條眼鏡蛇,放在水槽旁,用牛糞把四周清乾淨,然後做了普迦 。我的身體馬上就消腫了。」
 警察認同他的做法:「向牠們禱告,牠們會一直保護你,永遠不會咬你。」
 「是啊,」廚子同意:「牠們不咬人,兩隻都是,也不會偷雞或雞蛋。除了冬季之外,牠們經常出現,在房子四周巡邏,到處看看一切是否平安。等後來我們要把這裡變成花園一部分時,便為牠們留了這塊地方。牠們會沿著籬笆繞行卓奧友大宅一圈,然後回到巢裡。」
 「哪種蛇?」
 「黑色眼鏡蛇,跟那個一樣粗。」他指著剛才警察放進塑膠袋裡的比司吉餅罐說。「一對夫妻。」
 但是,牠們沒有保護這些人不受搶劫……一個警察甩開這個瀆神的想法,他們小心翼翼地繞過這個地區,以免冒犯了蛇或其他同類。
 當那些警察抵達廚子那個埋在大片龍葵交纏底下的小屋時,臉上的敬意馬上垮了。他們覺得在這裡可以盡情譏笑,他們翻倒廚子的窄床,他少許的私人物品也被扔在地上堆成一堆。
 看到廚子擁有這麼少的東西,賽伊感到心痛:一些掛在繩子上的衣服,一枚刀片,一塊便宜的棕色香皂,一條曾屬於她的庫魯毛毯,一個上頭有金屬扣的紙箱,那紙箱本來屬於法官,現在則裝著廚子私人的文件,包括那些讓他得以來法官家工作的推薦信、畢久的信、一些來自他故鄉北方邦的法院文件(他在那兒為了五棵芒果樹跟他哥哥打官司,最後輸了)。在箱子內部的棉緞鬆緊袋裡,有個壞掉的錶,修理太貴,丟掉又太可惜。各部分拆開大概還可以賣錢。他把零件收集起來放在信封裡,當警察拆開信封時,上發條的小旋鈕彈出來掉在草地上。
 牆上掛著兩張照片――一張是他與他老婆結婚當天照的,一張是打扮整齊的畢久要離家前照的。那是窮人的相片,經不起浪費底片的照法。現在全世界的人都以人類前所未有的經驗在相機前恣意大擺姿態,但在這裡,他們仍然像照X光片一樣直挺挺站著。
 有一次,賽伊用帕第叔叔的相機為廚子照相,在他切洋蔥時偷照,她驚訝地發現廚子認為自己被徹底出賣了。他跑去換上他最好的衣服,乾淨襯衫與長褲,然後站在皮革裝訂的《國家地理雜誌》前面――他認為那背景才恰當。
 賽伊想,不知道他愛過他老婆沒有。
 她十七年前便死了,在爬到樹上採集餵羊的樹葉時,從樹上跌下來,當時畢久五歲。是意外,他們說,不能怪誰。是命,一如命運一向配給窮人較多的意外,那也不能怪誰。畢久是他們唯一的孩子。
 「這孩子真是皮。」廚子總是開心嘆道。「不過,基本上他天性很善良。在我們村裡,幾乎每一隻狗都會咬人,有些狗的牙跟竹棍一樣大,但是只要畢久經過,沒有動物會攻擊他。他去給牛割草時也沒有蛇會咬他。他有那性格,」廚子滿臉驕傲地說:「什麼都不怕,他很小的時候就可以從尾巴把老鼠抓起來,捏著青蛙脖子抓起青蛙……」那張照片裡畢久看起來不像無所畏懼的樣子,而是跟他父母一樣,全身僵硬。他站在一部卡式錄音機與一罐坎巴可樂瓶之間,後面是畫著湖泊的假背景。背景之外的兩邊,是棕色土地與一小撮鄰居,一隻手,一根腳趾頭,頭髮與咧嘴笑容,一根雞尾毛,雖然攝影師曾試圖用噓聲把那些多出來的東西趕出鏡頭外。
 警察把所有的信從箱子裡倒出來,開始讀一封三年前寄來的信。當時畢久剛到紐約。「敬愛的父親(Pitaji),不要擔心,一切安好。經理給了我全職侍者的工作,他們會提供制服與餐點。只有英式食物,沒有印度食物。老闆不是印度來的,他來自美國本地。」
 「他替美國人工作,」廚子對在場一票人報告信中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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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黑金 2020-01-07 05:47:41

很讚的分享!

http://www.yyj.tw/

ee 2017-12-21 17:01:05

寫的好

阿楨 2012-10-09 10:14:44

(楨:又一本假文學之名之作!)

《灰影地帶》Between Shades of Gray (尖端出版 2012)

  【各國獲獎不斷】
  2011年《紐約時報》年度好書
  2011年《校園圖書館月刊》年度最佳好書
  2011年《書單雜誌》年度最佳好書  
  2011年法國Prix-RTL LIRE文學獎年度最佳小說  
  卡內基文學獎決選名單
  德國A Reader’s Choice書單入選
  2011年《出版人週刊》年度最佳青少年書籍
  2011年英國亞馬遜網路書店年度好書
  2011亞馬遜網路書店年度最佳青少年書籍
  每月好書俱樂部A Book of the Month
  2011年《聖路易郵報》年度最佳讀物
  2011年《哥倫布快報》年度好書獎
  美國圖書館協會ALA好書推薦
 
  在波羅的海三小國被蘇聯統治的50年之間,經歷過這個事件的受害者因懼於蘇聯祕密警察,大多不敢出聲,而少部分針對這件事情發聲的人民,也受到殘酷的對待。但仍有許多勇敢的人,將這段故事藏在歌曲和畫作裡,讓立陶宛擁有豐富且獨一無二的藝術創作能量。而書中女主角即為一位15歲的畫家,她把所有經歷記錄在信和畫裡,用小罐子做成時空膠囊埋起來,希望某日世人會發現這個埋沒於歷史中的真相。
    在1941年的立陶宛,15歲女孩莉娜的平靜生活,毫無預警地產生令人恐慌的劇變。先是爸爸神祕消失,接著蘇聯祕密警察闖進她的家中,將她與母親、年幼的弟弟一起抓走。
  他們失去一切,宛如牲畜地被遣送到西伯利亞,開始了痛苦且看不到盡頭的勞改生活。
  擅長繪畫的莉娜冒著生命危險,以圖像與文字記錄周遭的人們──以虐待他人為樂的軍官、視人命為草芥的祕密警察;裝瘋賣傻只為留在媽媽身邊的少年、被迫一夜之間長大的男孩、失去父母只能跟娃娃傾訴的女孩,以及為了孩子犧牲一切、甚至出賣靈魂的眾多母親……
  在漫長又寒冷的日子當中,人與人之間溫暖的情誼以及對未來抱持的希望,支持著莉娜和家人度過一天又一天。遠方,太陽逐漸升起。當溫暖的陽光悄悄滲透灰暗的陰影,愛與包容的力量將融化寒冷的鐵幕,於極北之地萌生希望的嫩芽……
  作者簡介
露塔.蘇佩提斯 Ruta Sepetys 生長於密西根州,是一位立陶宛難民的女兒,露塔渴望透過自己的筆,為史達林在波羅的海區域進行種族淨化期間喪生的千百萬人發聲。
  目前露塔與她的家人住在田納西州,《灰影地帶》是她的第一本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