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29 01:05:33☆~Lose feelings~★

△~孩子,別睡~▼


那一晚如果我沒記錯是一個很美的夜晚有風有月光像銀子鋪在地上有淡淡的花香,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還有燈光裡隱約的笑語。

 

我一個人一邊走一邊搖晃著準備送給我家小狗的小鈴鐺叮叮噹噹清脆地走在清涼的夜色中

 

就在街道的拐角處,月光透過路邊那顆大樹稠密的枝葉,在地上投下一點點柔和的光點,你就在樹下,在那裡走來又走去。

 

我好奇地看著你,因為你這麼小,大約只有56歲的樣子,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在這麼晚的時候,獨自一個人呆在外面呢?

 

你看見我,對我笑了笑,你不是特別漂亮的孩子,但是很可愛,臉蛋圓圓的、眼睛大大的,又亮亮的,只是顯得很疲倦。

 

「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呢?」我問,我四處看了看望了望又說:「你爸爸媽媽呢?」

 

小男孩搖搖頭說:「不在!」始終沒有停止腳步,繞著那顆大樹粗大的樹幹,一圈又一圈地走著,不時還用手抹著自己的臉,不斷地打著哈欠,有時候還會用力跺腳。

 

我站下來,看了很久,還是不明白你要幹什麼。

 

我忍不住的問:「你在幹嗎?為什麼一直走來走去的?」

 

「我要這樣才能夠不打瞌睡。」小男孩一邊走著,一邊疲倦地說。

 

我望著天,天空是深藍色的,月亮又大又圓又美麗,遙遠的,離我們很遠的地方,星光閃耀著,而比星星更遠的地方,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這時候早已是該睡覺了,尤其是你這麼小的小孩子,早就該進入夢鄉。

 

「你該回家睡覺了,小朋友不應該這麼晚睡。」我拍拍小男孩的頭說著。

 

你搖搖頭,撅著嘴,愁眉苦臉地說:「可是媽媽不讓我睡。」

 

啊?」我驚訝地看著小男孩,不相信你的話。

你發現了我的懷疑停止腳步站到我的面前兩道淡淡的眉頭皺起來嚴肅的說:「是真的。」說話的時候,你又連打了兩個哈欠,因為很困,眼皮似乎有點睜不開,於是你就跑到路邊,將眼睛貼在冰涼的鐵欄杆上,讓自己保持清醒。

 

我生氣了,不是對你生氣,而是對你媽媽,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居然不允許自己的孩子睡覺?

 

「走,帶我去見你媽媽!」我對小男孩說,牽起你的手,要你帶路你的手很小很軟,被夜色浸得冰涼

 

我們一起走了很遠的路,我沒想到你家會住這麼遠。

 

你一路上不斷地說話………

你說家裡的小白兔從來不吃胡蘿蔔,原來那些童話都是騙人的,兔子其實只吃青菜。

你說你的電動汽車電池老是不夠用所以你就偷了爸爸刮鬍刀裡的電池結果爸爸就長出了很長的鬍子

你還說你曾經在香水裡放進一點點的茉莉花瓣被媽媽罰寫了三大張字

你說了很多很多夾雜著打哈欠的聲音我見你走得很吃力想要抱著你走你拒絕了我

 

你說:「我要自己走,才不會打瞌睡。」

 

因為有你那些淘氣的故事相伴,這一路雖然走的很遠,卻一點都不累,彷彿是很快就走到你家門口。

 

你的家在三摟,從摟下往上看,陽台上掛著你的幾件衣服,還有幾盆花,窗簾是很溫馨的黃色,因為天黑,雖然有月光照著,我還是看不到你所說的那些米老鼠圖案。

 

你的家人顯然都還沒睡,透過窗簾可以看見燈光,你一個小孩獨自在外面,他們肯定很擔心你,我責備地看了看你,你就吐吐舌頭,笑了笑。

 

我們一起通過一階一階泛黃老舊的摟梯上摟,到了你家門前。

 

我就大力的敲門說:「開門喔!有人在嗎?」

 

你爸爸就開門出現在門口,我還來不及說話,你就已經飛快地從他腳邊溜進去了,我甚至來不及捉住你。

 

你爸爸果然長了很長的鬍子,密密麻麻,像雜草般遮蓋住了下巴,他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襯衣,袖口挽到了胳膊肘,滿臉疲倦,眼睛裡帶著血絲,疑惑的看著我說:「請問你是?」

 

我尷尬地笑了笑,這才發現,在這麼晚的時候造訪一戶陌生的人家,似乎不夠禮貌。

 

但是一想到你獨自在外面徘徊流浪,為的就是不要睡著,我便鼓起勇氣的說:「我來找你的太太」

 

「哦?」他點點頭就讓我進來,一邊領我朝前走,一邊說著:「你是她的同事嗎?難為你這麼晚還過來,謝謝你。」

 

我聽得有點莫名其妙,走進客廳到房間,眼睛四處看,想找到你在哪裡。

 

你的家佈置得很美,所有的傢俱上都有卡通圖案,牆壁有一米左右的高度,是留給你的畫板,上面被你用粉筆畫了很多奇怪的圖案,地上亂七八糟地扔著你的各種玩具。

 

你的爸爸媽媽應該是很愛你的,他們為什麼會不讓你睡覺呢?我開始懷疑你在騙我了。

 

你爸爸將我領進一間小小的臥室,這是一間兒童的臥室,燈光柔和地照在那張小床上,床上躺著一個孩子。

 

我睜大了眼睛!那孩子是你!

 

那個孩子,渾身都插滿了塑膠管,鼻子下正在輸送氧氣,床邊一個巨大的氧氣瓶,在房間裡投下一道長長的陰影。

 

你看起來奄奄一息,我不能置信………

 

你剛才明明和我一起走了那麼遠的路,雖然你很疲倦,但是卻很健康,到底是怎麼回事?

 

坐在床邊的那個女人應該是你媽媽?她原本應該是很美的,可是現在卻一臉憔悴,眼睛定定地看著你,連我進來也沒察覺到,只是看著你,彷彿一不留神,你就會消失。

 

你的眼睛半睜半閉,每當你的睫毛一陣抖動,彷彿要閉上了,你的媽媽就會低聲地說:「孩子,別睡!」她一邊說一邊流淚,而你的睫毛又是一陣抖動,極其困難地,將原本要閉上的眼睛又勉強睜開一道縫。

 

「你看,我一睡,媽媽就哭了!」你忽然出現在我身邊,對我耳語。

 

我大吃一驚,看看身邊的你,再看看床上的你。

 

我忽然終於明白了。

 

你爸爸媽媽守護著床上的你,不讓你睡、不讓你離開,而你站在這裡,守護著他們,他們卻看不見。

 

我悄悄問身邊的你說:「你想睡嗎?」

 

你猶豫一陣說:「我不知道。」說著又打了個哈欠,顯得非常疲憊。

 

我看了你很久,看著你不斷打哈欠,看著床上的你,一次又一次想要閉上眼睛,卻總在呼喚中又醒過來。

 

我知道,你很累很睏應該要睡了,你太疲倦了。

 

我對你的爸媽說:「讓他睡吧。」

 

他們驀然抬頭望著我,彷彿被我的話驚呆了,一時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飛快地將我看到你的事情說了出來,我說:「你是如此的疲倦,卻一個人繞著樹在一直走,不停地走,只因為媽媽不許他睡。」

 

他們起先是不信,接著便低頭看床上的你,撫摸著你小小的頭,忽然失聲痛苦起來。

 

他們只看見床上的你,卻看不見另一個你,站在他們身邊,一邊打哈欠一邊親吻著他們,想要讓他們不哭。

 

我站起身,悄悄地走了,因為我也要哭了。

 

出門前,我聽見你媽媽輕輕說:「孩子,你安心地睡吧!」

 

我心頭一顫………

 

在你媽媽說那句話之後,我飛快地跑到摟下………

 

如果我沒記錯,那時的夜空,有一顆很小的星星,猛然一亮,像一顆明亮的眼睛。

 

我聽見三摟那個有米老鼠的窗簾後傳來痛哭聲。

 

我知道,你終於可以不用那麼疲倦,你終於睡著了。

 

夜晚很涼,露珠一滴滴地落下,像眼淚,沾濕了我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