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一齣戲卷一121：死生契闊與子相悅

　　我：酒后，今年真是特別，我們倆開學前在這兒對酌！
　　莉甜笑道：對！開學前一天，酒后都陪酒王偷偷喝酒！那有沒有對你很好呀？
　　我：挺好的！我記得半年前，我說莉是我的第一位女酒友！
　　莉輕聲問：酒王呀，我一直對你寫的葉莉情書，有一點我十分好奇！
　　我：哪一點？願聞其詳！我在信裡，可是對酒后推心置腹的呀！
　　莉：那就是你的詩詞能力，我一直不知你到底看了多少古書？怎麼練的呀？你那個老學究哥哥，當年在中興大學唸土木工程系時，交了個唸中文系的初戀女友，他究竟是買了多少中文系的書回來讓酒王酒中偷翻呀？而我的酒王，就那麼安靜，那麼孤單地偷喝著酒，翻閱黃昏詩后鍾愛的詩詞，還帶著深藏的緬懷心境，置身其中！
　　我：莉，我跟妳說，我曾在這個小木屋裡，逼黃昏唱歌給我聽過！
　　莉笑問：怎麼逼的呀？這個有趣，你居然會逼你的命根子女神唱歌給你聽？
　　我：因為她很喜歡鄧麗君的淡淡幽情專輯，還在小溪邊送我那張卡帶，她跟我說她最愛最後一首歌：卜算子思君。於是我就拐她唱給我聽，我叫她低酌淺唱那曲思君來聽聽！（附註：低酌淺唱）
　　莉問：低酌淺唱？酒王用成語倒是用得很精準！
　　我大笑道：這叫作，幸福的低酌淺唱，酒后妳懂不懂？低酌淺唱一詞，那可是黃昏老家杭州的柳詞說的呀！她問我，沒有伴奏怎麼唱？清唱嗎？我就請黃昏小酌一口酒，戴著耳機聽那首思君，隨著伴奏唱給我聽！她老家在杭州，離上海也不遠，上海算是長江尾了，所以我想聽她唱她很鍾愛的那曲卜算子思君！其實呀，無論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凡有真情之文，才會動人。所以，黃昏詩后很愛那曲思君，雖然那詞是李之儀寫的！

思君 - 鄧麗君 淡淡幽情 1983
北京陳佳翻唱版：https://youtu.be/IL8K3flZrIg

宋，李之儀《卜算子》

我住長江頭　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　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　此恨何時已
只願君心似我心　定不負相思意

　　莉甜笑道：對喔，我的好酒王，那兩年都躲在小閣樓書房練功，想著詩后看著詩經，後來還多了史記，還多了一堆雜七雜八的古書，你老哥可真像是個古代的私塾先生。
　　我：莉我跟妳說，我只要聽到那曲思君，我就很有酒興，要不然，酒后也在這小木屋清唱此曲！
　　莉：不要！那是黃昏唱給夕陽聽的，我不要唱！
　　我：哪能不要呢？我都對妳推心置腹，掏心掏肺的，為何不唱呢？我在這兒，我還說那些往事給妳聽呢！
　　莉甜笑道：逗你的，我唱給你聽，就在你耳邊輕輕地唱那曲：只願君心似我心！詩后唱完，酒后唱嘛，我也喝一口酒唱給酒王聽！因為你今天說了一句很甜的話，所以呢，要犒賞犒賞你！
　　我問：哪句話？讓妳那麼沉醉？

　　莉甜笑言：就那句呀，我問你的酒腦是什麼作的？酒一喝，喝到高興時，就霹靂趴啦地冒出一堆酒歌出來。你說你那是茉莉酒腦，以黃昏的詩心以及酒后的美酒鑄成！極醉不醉之物，號稱茉莉酒腦！我就用這曲黃昏酷愛的思君，在酒王耳邊唱這曲甜言蜜語！

　　聽罷後，我在莉耳邊說：妳使我想起詩經裡的詩：《詩經‧邶風‧擊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在這小木屋裡，有兩個人唱過那曲思君，使我現在腦子裡滿滿地是那篇詩經裡的句子，還是張愛玲害的！
　　莉大笑：張愛玲害的？她幾時害過你？
　　我：因為張愛玲那個女文青曾說過：“死生契闊，與子成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一首悲哀的詩，然而它的人生態度又是何等肯定。我不喜歡壯烈。我是喜歡悲壯，更喜歡蒼涼壯烈只是力，沒有美，似乎缺少人性。悲哀則如大紅大綠的配色，是一種強烈的對照，出自張愛玲的散文《自己的文章》。之後又說，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詩，生與死與別離，都是大事，不由我們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們人是多麽小，多麽小！可是我偏要說：我永遠和你在一起；我們一生一世都別離開。出自張愛玲《流金歲月，傾城之戀》。於是，我就在這小木屋裡，與詩后酒后，我沒有城，只有山與我的心，所以是傾心之戀，還掏心掏肺地！

　　莉笑問：張愛玲好像寫過，可是那怎能說是她害的呢？那我問你，你以前曾自個兒回來這兒，想念過黃昏嗎？這個其實也不用問，一定有！這兒到處都是酒王的地盤嘛！
　　我：有呀！我只記得我自己回到這兒，心裡有句話：如果過了明天，我連妳都忘了，我就已不是我了！莉，詩經的那首詩，最初說的不是愛情，而是張愛玲使那句變成愛情的，它最初說的是戰場上的生死知己！這一首詩中的「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因為張愛玲而成為了愛情的名句，變成了：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樣，其實也是挺美的！實際這首詩最初表達的是一種在戰場上，因為流離動盪的戰爭環境，而結成誓言的兄弟情。戰場的氛圍緊緻，戰士們來自五湖四海，修路築牆，在古代戰爭頻繁，有家不能回，別成了獨特的戰場情誼。原文是那樣的：

1.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2.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3.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于林之下。
4.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5. 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譯文:
1.擊鼓聲鏜鏜（震於耳旁），（將士們）奮勇演練著刀槍。土牆和漕城修築正忙，惟有我隨軍遠征到南方。
2.跟隨孫子仲（行旅奔波），平定（作亂的）陳、宋二國，回家的心願得不到允可，心中鬱鬱憂愁不樂。
3.（我卻）身在何方，身處何地？我的馬兒丟失在哪裡？到哪裡（才能）將它尋覓？到那（山間的）林泉之地。
4.生生死死離離合合，（無論如何）我與你說過。與你的雙手交相執握，伴著你一起垂垂老去。
5.可嘆如今散落天涯，怕有生之年難回家鄉。可嘆如今天各一方，令我的信約竟成了空話。

　　莉讚嘆道：我的好酒王，你帶我在特別日子，回到這個特別的地方，居然上起詩經的課了呀？
　　我笑道：倆情相悅，我高興！來，酒后，乾他一杯！對喔，咱們沒準備杯子，那就乾它一口！敬黃昏，敬葉莉兩位茉莉姑娘！
　　莉笑道：我的酒王與茉莉姑娘喝起酒來，還真像是個古人！你那個私塾老哥也挺厲害的，你小時候，他挖撲滿帶你去書店買書，然後他買的書，你要是沒看，他就要扁你了。結果呢，他談起戀愛，卻莫名其妙地讓你也泡在古書古詩詞裡睹詩思人，讓他的小弟變成了古人酒王！

　　Solo 2021.12.14子時筆

附註：低酌淺唱

長醉於煙花柳巷，低吟淺唱美譽天下，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之白衣卿相柳七公子。

柳永18歲時，準備赴京趕考，由錢塘入杭州，江南風景美如畫，都市繁華惹人醉。柳七公子看花了眼，這一沉迷就是六年。這六年，是柳永最快樂、最幸福、最自在的時光。文人多風流，看到如此天堂美景，豈不吟詞作對？他流連於煙花巷陌，青樓楚館，提筆為歌妓舞女填詞，成為歷史上第一位職業詞人。

望海潮·東南形勝（詠杭州）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

《望海潮》詞牌，是柳永首創，歷經千年，柳永的這首詞依然是描述江南美景、生活繁華的詩篇中熠熠生輝的杭州那顆明珠。但仕途不利，宋仁宗奚落他，讓他去專業填詞。如果柳永生活在現代，絕對是流行樂壇的一哥。只可惜生活在那樣一個階級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他只能以更加遊戲人間的態度，來面對內心的矛盾、落寞。從此，他沉醉於煙花巷陌，奉旨填詞。在此期間，他首創了100多個詞牌名，大量創作慢詞，使慢詞與小令平分秋色。他的那首《雨霖鈴·寒蟬淒切》家喻戶曉，成為婉約詞中的金曲。

後記：幸福的低酌淺唱(觀酒友紀錄片有感)

　　初次看見這flash音樂紀錄短片，有一份來自靈魂的顫動，緩緩在心湖泛起一陣不停的漣漪。

　　月琴的淺撥，是歲月的思想，在吉他聲的旋撥之中，是一種哀而不絕的清澈背景，而鋼琴與大提琴的間奏與協奏，形成了清淡中有真味的迴響；那低吟的聲音是有年紀的，沒有技巧的年紀，在原始的心情下，心聲在感慨的煙雲裡，凝成青衣烏巷裡的一道冷光。讓人性之美，不致為社會粗淺的視野所淹沒。

　　在老屋的斑駁色彩裡，兩條老電線連接的圓形招牌裡，隱隱透露著殘缺之中，所追尋的另一種圓滿；在拱形的老街長廊裡，光影中所洩漏的灰，在心門裡穿梭；在星光虛構的窗扉裡，微開的紅色的簾子裡，隱隱亮著張不開眼的燈光；而心門半開前固定的彩球，成了一顆顆難以拋出的繡球；那三個小小的紅色圓形踏墊，青春悄悄地任人踐踏。恰似朦朦的紅燈下，一件件晾在牆壁衣架上，單薄沉重的輕衣。

　　然而，世上千千萬萬的追尋，都是粉紅色壁上陳列的黑白照片，對照白色磁磚上已退流行的東洋藝妓，卻不斷地迴光返照著無語的心聲。時間未曾追問過，喜悅真正的蹤跡。但每個心頭的亮光，是最古老的燭光，滅了又燃，滅了又燃，像偶然的自問，成了每個人心上的無形掛鐘，如果幸福是那從不報時的鐘，然而手腕的錶，在別人的眼光裡從來不是標準時間。也許腕上的錶，早已為花枝招展的飾品所代替。真理在這裡為光陰所遺忘，然而，心底那盞永不熄滅的燈火，還在暗夜的風中，隱隱在心裡敲打著，播報著今生的時空。

　　有的人在這裡浪費光陰，而另一隅的心境，卻有人默默地在收集自己的珍珠。在討生活的過程裡，有人輕易地就燈火通明，卻有更多的人，仍在辛苦地默默為自己點燈。

　　然而，暗夜裡的燈，卻存在更多更濃的，心聲。

　　酒愁　2004.07.13凌晨酒中
　　聆賞powercat酒友幸福音樂短片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