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7-18 17:02:01日出貝殼

讀性別書,所學何事?

J說,「一碰到這個議題,妳的句子就會變成肯定句,批判性攻擊性十足。」

離開大度山兩年,那些性別研究的書籍至今還封在紙箱裡等著另一次的搬遷,那時我曾悵憾的告別,渾然不知理論知識或許已經不精確,卻都已變成血液,在話語的網絡中自然流動。

但或許也不是全然不知的。上課的時候,遇到合適的篇章或話題,我總要站在女性的立場提醒他們,性別的難題與困境。這樣踩在性別痛處的言語自然引起一陣騷動,常見的景象便是:一群男生瞪大眼睛聽完後便急著大聲辯解,掙扎械鬥一番後在我的理論與例證裡中箭落馬──然後我恢復他們平時習慣的樣子,笑著扶起他們,聽他們撇撇嘴說:「老師竟然是一個女性主義者。」

「真不該是一個讀婦女文學的研究生」,T也這樣說。我在電話這頭大笑,並將之解讀為一種「恭維」。我還記得實習時的一個傍晚,我和論文指導教授在街頭巧遇,後來進到咖啡館裡,在二樓安靜的咖啡香氣中,我引述T「你們根本不知道,她是做女性文學的,哪有可能被我欺負?」的哀嚎,而鍾老師聽完難得地大笑起來的場景。

是鍾老師領我進到這個有趣領域的。

那時我們大四,老師開了婦女文學的選修課。一如所料,是一門只有兩三個男生敢踏入的課。一開始,大家都沒有概念,性別的視角向來不是學術的正統,我們不知道這樣尋常的故事情節到底意味著什麼?不是都這樣嗎?那時我們雖然拿著文本,卻讀不出真正的意涵。等到了後來,我們在老師的引導下看見文本裡頭反映的性別意識與問題,並學會從性別的角度劃開觀察線後,再回頭看蕭麗紅的「千江有水千江月」卻有了「見山不再是山」的小小「遺憾」:評審所大力稱揚、我們所習慣以為的小說中女性溫柔敦厚、可讚可敬精神的展現,全成了父權形式的展演與壓迫。然後有一天,我便在街頭微笑而帶一點點調皮心理地,從高樓高塔的建築心理學談到讓人驚駭的性別心理學,讓一位相熟的學長半認真半玩笑地拒絕再談。

難怪那時男教授一問起我們是研究女性文學的就要頓一下,接著意味深長似笑非笑地說:「喔,失敬失敬,這是顯學、顯學啊。」何況,李昂挾女性主義之名,小說一篇比一篇更驚世駭俗更令男人/女人臉紅難堪;有一段時間,女作家、女學者為了引起討論而以高分貝的聲音,群起並持續挑起文學史、社會史父權主導秩序以外的審視與反動--如是,「女性主義」四個字,焉能不讓人心生「畏懼」?

雖然一不小心,我面對性別議題的習慣性尖銳便會嚇到對方甚或讓人臉色發綠;雖然有一段時間,我的新詩和小說都全力而褊窄地指涉、控訴女性被壓抑扭曲的生活,但我還是很高興自己進了這樣一個領域。讀性別書,所學何事?我想最重要的就是讓我們多了一個觀察事件的視角而已。從性別文學的大門走出,不要害怕,我們不是一群挾兩三頁性別理論四處燒殺擄掠的激進份子,我們只是被訓練到能看見性別的傷口,我們只是走過去將它說出來翻出來,不要它在衣服底下潰爛成病傳染成群而已。

離開大度山兩年,其實那些理論知識真的是遠了。有時我也不太有信心,我是不是還能回得去。但那些年的訓練真讓我有了攻擊能力,讓我看電影或讀小說時,格外敏銳而容易在關鍵時刻皺眉或發笑──

也許你不願相信,但有時候,殺戮並擁有最好武器的人,才是最渴望以和平方式得到真實和平的人。
過客 2006-07-18 23:17:01

最後一句話...我很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