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
四月。

午休照例在鐘響前五分鐘醒來。
我不知道要做什麼。十分鐘後要上課，不多也不少的空檔。
我起身，決定上網收信。

辦公室前面就是蜿蜒的樓梯，
常常吃飯的時候，學生就站在那裡，彎腰跟妳打招呼。
坐到老舊的電腦前等它慢慢跑完開機儀式時，我無意識地看了眼外面走廊──
剛好，兩個高一學生蹦蹦跳跳的正要下樓；
剛好，他們朝裡頭看，發現我在，笑了笑。

我也回以微笑，其實腦袋還不清楚，但還是抬了手算是招呼。

結果，他們煞住下樓的腳步，臨時改變主意似的轉而向我走來。

辦公室很安靜。
他們來到我身邊，一左一右，一蹲一坐。
問他們有事嗎？
答案是非常可愛的：沒有。看妳在就進來了。
完全是去年在橙市實習時的場景。

他們反問我，下午有課嗎？
我說有啊，等一下就要去高二某班上課。
小鬼接著問我：「老師教哪幾班國文？」
「高二兩班，高一就你們一班。」
「ㄟ！是喔！高一只有我們班？」小鬼是那個在回饋單上寫著：「我喜歡國文課，但從來沒有喜歡過國文老師，妳是第一個喔！」的學生

「那真幸運！」他接著說！

那真幸運！

這四個字撞進耳膜時，我總算完全醒了過來。

上禮拜小鬼主動給了我他新申請的MSN帳號，我考慮了一下，還是把他加入了。

「有點掙扎。你是第二個。我的習慣是，不給現任學生。」

那時，他在視窗那端大笑，小鬼式的得意：「因為我可愛嘛！」

我笑。但他不知道，給的原因除了他是好小鬼外，還因為這個學期後，他就是我的「前任」學生啦！

只是提前給而已。

我看看小鬼，看看笑聲非常爽朗無邪的阿勛，
「沒有啦。其實，我也很幸運。可以跟你們相遇。」
至今，我仍然不知道怎樣才能更精準地傳達話語以外，更多更多的東西。

小鬼上課時不多話，但很愛偷吃麵包，抓一回吃一回，完全就是小鬼一隻；但我知道他是很感性的人。

我最喜歡感性的人；
但最怕遇見感性的學生。

我怕，去年的感傷又重來一遍…

真的。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
四月。

前幾天，跟學生提到流浪，提到流浪教師，提到高中教師甄試。
我說：「高中老師跟國中老師不一樣的地方，就在他們如果想換學校，就得透過考試。」

「那老師你會想換學校嗎？」坐在前頭的幾個學生，竟然不約而同的問。
也許是我從來給不了明確答案的關係，這樣的敏感已經上演很多次。

而每上演一次，我便要心驚一次。

考季即將來臨。
我開始不定期焦慮，
開始不定期買書、寫詩、寫自言自語式的文章。

我開始易醒易笑。
開始易感易傷。


圖片說明：去年，親手做給五班的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