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半月

是該鼓起勇氣
面對 你的離去

從頭開始 十六年的漫長使人痲痹
我必須坦承的 慢慢忽略 疼愛你

這十六年來 數得出的病痛
爸爸去世 你跟著肝不好了一陣子
兩年前 差點中風 頭歪眼斜 又救回來

我記得 當初 離開台南北上求學
你搖著尾巴送我 那畫面 很清晰
我在心中默默刻劃 屬於你的位置
不會變 我的家人之一

每一次 回家
總是站在門前 就能聽到你的歡天喜地的叫聲
精神 極了
跑跑跳跳 轉著圈圈 撲著我舔
我總覺得 你永遠不會老似的
闖禍了 媽媽追著你打
你也不亦樂乎

後來 因為寂寞
我回家 帶了新朋友
一隻安靜的貓
新朋友很受大家歡迎

我不知道
這樣是不是 冷落了你
雖然 我還是會抱抱你

今年過年 在家跟你玩了跑跑跳跳的遊戲
你依舊精力充沛 那video畫面 還在電腦裡
很多連續照片 你笑的真的很開心
而我 總是習慣 享受這種快樂
沒有任何懷疑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
我不敢再計算你的年齡
因為我怕 那數字 的意義

日復一日 我回到我的軌道
繼續像隻白老鼠一樣

那天2月12日 我從 日本 回來
最照顧你的姊姊跟弟弟 在台北
媽媽電話說
你不對勁了 吃不下任何東西

隔天 姊姊跟弟弟回到台南
姊姊擔心的口氣 隱約 不好的預感
接下來一個禮拜
幾乎每天送你去吊點滴
而我 忙的像陀螺一樣
只能打電話給姊 關心你的病情
她 總是 輕描淡寫
我也習慣性的 把你放在第二位
工作逼成我這樣

2月24日
姊姊終於鬆口 說你狀況很不好
站不太起來 失去平衡感 一直跌倒
說著說著 哭了起來

2月25日
忙的快死了 姊的來電
說是 不太樂觀 她一直哭 躲在圖書館 不敢回去
請我有心裡準備
聽著聽著 我在公司失聲痛哭

我想回家 right now..
打電話給媽跟弟 媽也是哽咽

後來 傍晚 姊姊終於還是回去看你了
似乎是鬆了一口氣
趕緊打給我 說是好一些了
要打消我回家的念頭

那一晚
跟著同事 瞎攪和 看了爛電影
半夜三點多回家 坐在沙發上 眼淚不自覺的一直流
我開始害怕了起來

隔天早上 2月26日
姊姊11點多的電話 哭著請我趕快回家
她說 早上帶你去做x光檢查
醫生說 你太老了 肝腎機能退化
沒有吊點滴 他們把你送回家了

我播了幾通電話 一邊哭 一邊胡亂交代著公事
紅著眼 趕上最快的一班 往台南的飛機
腦袋是一片空白

台南機場
坐上車 姊姊一臉茫然
我放聲大哭
她 一邊哭一邊像說服自己一樣說服我
你 夠老了 是到了 該說再見的時候
止不住的哭

終於到了家門口
聽不到爽朗的叫聲了

媽媽開門
我看到你了 全身無力的攤在地
眼淚只能泊泊的 無聲的流
我摸著你 你看著我
那麼明亮的眼睛
但是 無力
你的頭就這樣靠在我的手上
撒嬌一樣
我就這樣讓你靠著
我想 你知道我回來看你了
你安心了

你試著要站起來
但是不一會 跌個狼瘡
媽媽一直尖叫
我溫柔的扶著你 慢慢躺下
一邊撫摸你柔軟的毛 你的眼睛 睜的大大的看著我
炯炯有神 沒有疲憊跟倦容 你還是很好看
我安撫著你睡覺 你會慢慢閉上眼
姊說 你把早上餵的泥都吐掉了
她試著再餵一遍 你發出呼吸不順的聲音
我知道你很不舒服 脖子伸得好長 怪異的姿勢

姊姊跟我 決定再把你送去吊點滴
不管怎麼說 始終不願放棄一私希望

把你送到醫院後
為了逃離低氣壓
帶著媽媽去看燈會
姊說 晚上七點會有很漂亮的煙火秀

當人群聚集河岸 越來越多人引頸期盼
電話響起
醫院打來 說你情況不好了
我抓著媽媽的手 跟姊姊
往人群的相反方向 用力跑

一邊跑一邊流淚
周圍的人群移動緩慢

眾人歡呼 我們回頭
煙火 開始了
好燦爛..好美..
我的心 卻倘著血..一滴一滴.. 像針扎的..
腳步 停不下來.
那五光十色
逼著我 逃.

塞車.
幾乎同時抵達醫院 我們跟弟弟
醫生說
你的情況很不好
低著頭. 不讓我們祈求的眼神望向他.
醫院九點關門 只好送你到24小時的醫院.

幾乎是一起掉著淚.
輕輕把你放進紙箱.
我在後座看著你.

一路上.
你努力想要抬起頭.
你用虛弱的聲音 吠叫.
一聲 . 又一聲.
你一叫
我跟媽媽 姐姐就只能 放聲大哭
心疼.真的很心疼.
姐急到開錯路..

我望著你
撫著你的毛.
路途遙遠.
於是.
你漸漸安靜了..
只剩下 不勻稱 的呼吸..
手指蓋過你的眼睛.
你的瞳孔 逐漸沒了反應.
我的心掉入一個看不到底的黑洞..

到了醫院.
站在醫生旁邊.
我們還是只能哭.
醫生 盡人事聽天命般
幫你送上氧氣掛上點滴

他說
你的瞳孔已經沒有反應了
情況很不好.
多麼殘酷..

不敢走遠.
在附近茶館 沒有食慾 東西吃了一半.
電話響起..

你們家極力不行了..

哭著 用力奔跑.
用最快的速度 上車.
到達 你 身邊
看到的是
你 靜靜的 沒有呼吸..
面容安詳 平靜的 躺在手術台上.
身上 蓋了白布..半闔著眼. 好看的臉.
你 走了.

這景象
讓我
崩 潰 極 了..
只能跟姐姐 媽媽 抱頭痛哭.
媽媽一直念念有詞 請你不要怨她沒有照顧好你.
弟弟不發一語.
做了單獨火化的決定.

那晚
我們離開醫院.
幾乎是一路哭著回家.

那大型狗窩
那狗糧.營養食品.
那一包包的藥..
收刮一空
全被我丟到袋子裡.

弟弟看著狗窩 哭了.

放聲哭喊。
極其哀慟。

那一夜
我跟姐姐 同一張床
不能睡 哭著。

我想 我們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
只剩媽媽。

隔天
打起精神 要去幫你上香
媽媽說 中午吃飯時 她聽到你的聲音..
我們假裝不置可否.
去拜拜 保佑你 上天堂.

一個人
坐上車.
回到了台北

仍是止不住的流淚不停
對於你 原來是這麼懷念

我知道 從此

我的生命
缺了一角.

就此

無法復原。



有些人在背地裡說
只不過是一隻狗..

他們顯然妴妴無法體會.
當陪伴你十六個年頭後
他 不只是一隻狗
他存在的時間比我爸爸還長.
他存在的歲月
等於一個高中學生...

那就像 失去了親人一樣.

如果 從來沒有擁有過

真的 不會懂

這種 心碎。


3月1日
姐姐領到了你的骨灰
全家
唯獨 我 缺席

他們帶著滿滿的祝福 太陽花
將你灑在黃金海岸的海上..
哭到不行.

最後一次 我沒能送你..

再見
我的寶貝 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