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曾經是最多人稱呼我的方式。不過,人大了,「小」就再沒跟在身邊。

從小開始,不開心似乎佔了不少的份量。不開心來自挫折和孤立感。天資不夠,做甚麼都較吃力,失敗的經驗也比較多。挫折每個人都會遇上,問題是怎樣去面對。父母沒有教我「豁達」,只教懂我如何叫「爭氣」。爭回一口氣,就功過抵銷。亦不用著意他人的眼光,爭得一口氣,終有人看得起,何用計較眼前。做甚麼都是為了爭氣,不輸他人。誰敢說這種態度不正確,最少,換來還過去的成績,這是事實。過了一段孤立的日子,這也是事實。

長大了一點,漸漸看到「爭氣」、「清高」不可以當飯吃。一個人活不下去。融入其他人的世界,發覺自己錯過了許多。擁有了,更害怕失去。每一步都小心經營。可是畢竟還年少,也曾經做錯,傷害了自己,傷害了別人。每一次跌痛,像是交學費。

慢慢地,也看到,踏著荊棘走過來的人不只我一個。大家交的學費不同,但都份量差不了多少。曾經以為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痛,結果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印象,一個大概的感覺,連記都記不住。

換一個方式面對,換一個形象出現。大家都看不到從前的我,似是從新做人。

只是沒有找到一種到那裡都合用的人格表現。

有人跟我說過,你怎麼愈活愈小?從前看你活像老人精,一出口似是活了幾十年,現在反而小孩子般。很多很多從前認為是無聊幼稚的,今天在自己身上一一找到了。從前不屑的,現在都做盡了,一點不漏。是進步?是倒退?

怎樣活都好,都不過是為了繼續活下去。不可以一個人活,也不可以沒有誰就活不下去。變回之前的那一個自己,閉關自守,有心拒絕其他人進來,誰都扳不開這道門。可這是「avoid」,不是「withstand」,一樣不行。人和電腦不同,不是說還原就可以還原,若有這樣簡單,就好辦了。

再長大一點,追求的,只是平凡的、簡單的。原來一直自以為與眾不同,很可笑。一直都是思想複雜,行為幼稚,想的和做的不成正比。更可笑的是,可能自己以為的成熟,其實不是那一回事。

生活就是學習。

身邊的人會告訴我,這世界上有另一種想法,有另一個角度。會一點點打破多年來在內心建立的某些執著。會帶我看到一個更大的世界。

這就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