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辛波絲卡:

把你的深淵交給我， 我將用柔軟的睡眠標明它。

< 布魯各的兩隻猴子 >

我不停夢見我的畢業考試：

窗臺上坐著兩隻被鐵鏈鎖住的猴子，

窗外藍天流動，

大海濺起浪花。

我正在考人類史：

我結結巴巴，掙扎著。

一隻猴子，眼睛盯著我，諷刺地聽著，

另一隻似乎在打瞌睡——

而當問題提出我無言以對時，

他提示我，

我偏愛寫詩的荒謬

然而，對於詩歌，辛波絲卡卻有著懷疑的心。在九十年代收錄的作品〈有些人喜歡詩〉裡，她說「詩究竟是怎麼樣的東西？」「我不懂，不懂／又緊抓著它不放，／彷彿抓住了救命的欄杆。」連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女詩人也如此說著時，可以一見詩歌在世界舞台的邊緣地位。

辛波絲卡說：「我偏愛寫詩的荒謬，勝過不寫詩的荒謬。」寫詩本身是不是一件荒謬的事情？假如用一種切割排除的思維去想，很容易就會詢問一個問題：「為甚麼非如此不可？為甚麼，一定要寫詩？這個主題，是不是必須要用詩歌去處理？」這系列問題很容易就能讓寫詩的人啞口無言。然而換位思考的話，總沒有一個題材，是特別適合某個文體的。而且詩歌卻在社會裡從未缺席，從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名單，到社會上的出版，到文學教育之中，現代詩歌雖然聲音微弱，卻終究不斷發聲。而詩藝的高低、對於語言音樂的敏感度、對於社會、時事、以及世界的關懷等等，詩歌都可以承載與其他文體相異的觀感與閱讀經驗。不過寫詩⋯⋯寫詩究竟是甚麼呢？寫詩必定是荒謬的，但它就是一種必要的荒謬。比辛波絲卡早三十九年，於1957年奪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卡繆，簡明地指出荒謬的源頭，就是人和世界要求和回應之間的不相應而產生。如果你寫的詩沒有意義，世界又不符合預期，難道詩人就要選擇去自殺嗎？如果以卡繆的說法，就是要如同西西弗斯一般，把思想轉向，覺得自己可以蔑視世界的規矩，獲得思想上的自由。

2   木心: 後來月光照在河灘地淤泥上，熔銀似的。

3   顧城 < 土地是彎曲的 >

土地是彎曲的
我看不見你
我只能遠遠的看見
你心上的藍天

藍嗎? 真藍
那藍色就是語言
我想使世界感到愉快
微笑卻凝固在嘴邊

還是給我一朵雲吧
擦去晴朗的時間
我的眼睛需要淚水
我的太陽需要安眠
4

【1】

你不願意種花，

你說，

我不願看見它一點點凋落。

是的，

為了避免結束，

你避免了一切開始。

——顧城 《避免》

【2】

你，

一會看我，

一會看雲。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雲時很近。

——顧城 《遠和近》

【3】

一切都明明白白，

但我們仍匆匆錯過，

因為你相信命運，

因為我懷疑生活。

——顧城 《錯過》

【4】

我從沒有被誰知道，所以也沒有被誰忘記。 在別人的回憶中生活，並不是我的目的。遇見是兩個人的事，離開卻是一個人的決定。 遇見只是一個開始，離開卻是為了遇見下一個離開；這是一個流行離開的世界，但是我們都不擅長告別。——顧城

 【5】

黑夜給了我一雙黑色的眼睛 而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顧城 《一代人》

【6】

我多麼希望，有一個門口，早晨，陽光照在草上。我們站著，扶著自己的門窗，門很低，但太陽是明亮的。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顧城 《門前》

7】

我從沒被誰知道，所以也沒被誰忘記。在別人的回憶中生活，並不是我的目的。 ——顧城 《早發的種子》

【8】：我希望， 每一個時刻， 都象彩色蠟筆那樣美麗。 我希望， 能在心愛的白紙上畫畫， 畫出笨拙的自由， 畫下一隻永遠不會， 流淚的眼睛。 一片天空， 一片屬於天空的羽毛和樹葉， 一個淡綠的夜晚和蘋果。 我想畫下早晨， 畫下露水， 所能看見的微笑。 畫下所有最年輕的， 沒有痛苦的愛情。 ——顧城 《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

【9】：你應該是一場夢， 我應該是一陣風。 ——顧城 《你和我》

【10】：睡吧 合上雙眼 世界就與我無關 ——顧城 《生命幻想曲》

【11】：執者失之。我想當一個詩人的時候，我就失去了詩，我想當一個人的時候，我就失去了我自己。在你什麼也不想要的時候，一切如期而來。 ——顧城 《執者失之》

【12】：人時已盡，人世還長，我在中間，應該休息 ——顧城

【13】：小巷 又彎又長 沒有門 沒有窗 我拿把舊鑰匙 敲著厚厚的牆 ——顧城 《小巷》

【14】：你默默地轉向一邊，面向夜晚。夜的深處，是密密的燈盞。它們總在一起，我們總要再見。再見，為了再見。 ——顧城 《再見》

【15】：字跡已模糊 因為思念的緣故 ——顧城 《因為思念的緣故》

【16】：我相信，那一切都是種子。只有經過埋葬，才有生機。 ——顧城 《給我的尊師安徒生》

【17】：我把你的誓言?把愛?刻在蠟燭上?看它怎樣?被淚水淹沒?被心火燒完?看到最後一念?怎樣滅絕?怎樣被風吹散 ——顧城

【18】：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我想擦去一切不幸，我想在大地上，畫滿窗子，讓所有習慣黑暗的眼睛都習慣光明。 ——顧城

【19】：我在幻想著 幻想在破滅著 幻想總把破滅寬恕 破滅卻從不把幻想放過 ——顧城 《我的幻想》

【20】：命運不是風，來回吹，命運是大地，走到哪你都在命運中。 ——顧城 《英兒》

【21】：手我是有的 就是不知如何碰你 ——顧城 《我會像青草一樣呼吸》

【22】：一個人，必須有太陽。 ——顧城 《我喜歡在路上走》

【23】：推開門 帶上最合法的表情 不要看見別人 也藏好自己的心 ——顧城 《世界和我（1）》

【24】：我把心給了別人，就收不回來了； 別人又給了別人，愛便流傳於世。 ——顧城

【25】：生如蟻而美如神。 ——顧城

【26】：路也許很窄 但總是會有 路也許很長 但總會到頭 馬不是好馬 那就能走就走 馬不聽指揮 那就隨處停留 ——顧城

【27】：我想在大地上畫滿窗子 讓所有習慣黑暗的眼睛 都習慣光明 ——顧城 《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

【28】：只有在你生命美麗的時候，世界才是美麗的。 ——顧城 《顧城哲思錄》

【29】：我知道 你在一個地方 在呼吸 在笑 在拍碎波浪送來的 一千朵太陽 ——顧城 《我會像青草一樣呼吸》

【30】：「別人占了你的座位，你沒有說話，就站在我身邊。我忽然變得奇怪起來，也許是想站起來，但站了站卻又坐下了。我開始感到你、你頸後飄動的細微的頭髮。我拿出畫畫的筆......我畫了你身邊每一個人，但卻沒有畫你。我覺得你亮得耀眼，使我的目光無法停留。」（顧城給謝燁的情書） ——顧城 《火車上邂逅》

【31】：多想愛 走累了 走進深秋 寺院間泛濫的落葉 把我覆蓋 多想跌倒 在喧譁中 沒入永恆之海 多想，愛 等到骨頭變白 讓手和頭髮 到白蒙蒙中的雨中去旅行 讓手握著手 靜靜地變成骨骸 ——顧城

【32】：世界都濕了 星星亮得怕人 我收起傘 收起滴雨的雲 世界轉到零點 托住上帝的腳跟 你還沒來 我還在等…… ——顧城

【33】：我所渴望的美， 是永恆與生命； 誰知它們竟水火不容。 永恆的美，奇光異彩， 卻無感無情； 生命的美，千變萬化， 卻終為灰燼。 ——顧城

【34】：我知道永逝降臨，並不悲傷 松林中安放著我們的願望 下邊有海，遠看像水池 一點點跟著我的是下午的陽光 人時已盡，人世很長 我在中間應當休息 走過的人說樹枝低了 走過的人說樹枝在長 ——顧城 《墓床》

【35】：走了那麼遠，我們去尋找一盞燈。你說，它就在大海的旁邊，像金橘那麼美麗，所有喜歡它的孩子，都將在早晨長大。 ——顧城

【36】：我要像果仁一樣潔凈，在你的心中安睡。我要匯入你的湖泊，在水底靜靜地長成大樹。 ——顧城 《南國之秋》

【37】：青青的野葡萄 淡黃的小月亮 媽媽發愁了 怎麼做果醬 。 我說： 別加糖 在早晨的籬笆上 有一枚甜甜的 紅太陽 ——顧城 《安慰》

【38】：一個徹底誠實的人是從不面對選擇的，那條路永遠會清楚無二地呈現在你面前，這和你的憧憬無關，就像你是一棵蘋果樹，你憧憬結橘子，但是你還是誠實地結出蘋果一樣。 ——顧城

【39】：我願作一枚白晝的月亮， 不求眩目的榮華， 不淆世俗的潮浪。 ——顧城 《白晝的月亮》

【40】：人們拒絕了這種悲哀 向天空舉起彩色的盾牌 ——顧城

【41】：因為畏懼說話，我學會了滔滔不絕。 ——顧城

【42】：我在一堆稿紙中亂翻， 尋找往日歡樂的詩篇。 誰知歡樂並不是永遠閃光的金箔， 早已長滿了遺憾的銹斑。 ——顧城 《找》

【43】：我想使世界感到愉快 微笑卻凝固在嘴邊 ——顧城 《一代人》

【44】：花開如火 也如寂寞 ——顧城

【45】：玫瑰佩戴著銳刺，並沒有因此變為荊棘，它只是保衛自己的春華，不被野獸們蹂躪。 ——顧城 《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