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地

2016-08-20

 　  整整超過四十個年頭了，我再度回到出生地，一株老榕樹是三合院的守護門神，鬚根盈尺，風一吹有如老人捻著鬍鬚，龍鍾著體態卻仍固守家園。三合院裡有一口古井，那是族親婦女們早年清晨洗衣的地方，所有家族裡大小新聞也在此散播，誰家快娶媳婦了，誰家在台北的兒子生意賺了大錢了一一在此放送，消息比廣播還要早一步。晚飯後，若是夏天，一群還孩子開始舞槍耍劍練起八家將。眾聲喧嘩，稻埕上強強滾的聲浪總要到十點以後才安靜下來。還有一株番石榴樹，野孩子般攀爬採摘，猴手猴腳，好不俐落，縱跳自如宛如精靈。三合院後面有竹林，當東北季風呼呼作響時，蕭瑟的天候便覆蓋了擾嚷的笑鬧聲，整個氛圍因此安靜了下來，我的童年便在此度過。

　出了三合院不遠處有幾分地，一年兩次收割，秋收後，不讓田地空閒著，父母親便種起蔬菜及豌豆來了。蔬菜從蘿蔔、波菜及白菜都有。豌豆則要先用專門器具挖洞，腳一用力踩在器具上，可以挖出一個洞，泥土則散置一旁，每個洞相距約十公分，裡面置入六到七顆種籽，要挑水來澆灌，每一個洞都不能遺漏，水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那是農閒時的額外收入，過年時豌豆價格動輒飛漲，努力採摘載到市場販賣，是一筆可觀豐厚的收入，過年餐桌上的魚魚肉肉便有了著落。

　搬離三合院久矣，老榕樹因族親改建房舍早已不知去向，古井也在有了自來水後早已填平。翻飛的童年裡叱吒著曾經的風雲，風裡的回憶甜甜，連同餐桌上的筍子湯，沉默成甘美喉韻，還在風裡盪鞦韆。

2016/8/20 中華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