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20 17:24:34思乃泱

與小愛一起的年祭(3)12301930-12302200南王秀美家裡

(圖說:秀美的婆婆很厲害的編花環,而且她老人家用的還是傳統古法,撕下香蕉絲纖維變成繩子,再合成三股編花編成辮子。沒有塑膠繩刺刺的感覺,而是帶有濕潤的草纖香氣,很舒服。)

普悠瑪的男人要從山上下來的前兩天晚上,我打電話給秀美求救:「秀美~~~~明天晚上我可不可以到你家編花?我今年有五個人要送花耶~~」秀美向來是我在傳統事務上求救與請教的對象,不管是母語、美食或是編花,尤其她的編花可還是藝術與人文課程徵求社區支援老師甄選時驚艷面試官的專長呢。
自從認識秀美以來,我就一直被她的肯用心學習、樂意分享所佩服,她的許多知道都是跟老人家問來學來的,她常常說,她們家的老人家就是她最好的老師,於是我在部落最好的老師,也就是她囉。

話說我今年有五個送花的對象,不是沒有原因的。頭號要送的人就是我的同事龍森,因為去年我對不起了他一整年。去年一月一日那個早上我跟宜瑾為了小田雞熱熱的奶茶跟水果三明治和手捲,大清早冒著冷風從初鹿騎歐兜拜到知本,一看凱旋門前還沒有動靜嘛,想說等吃完早餐再去給他獻花也不遲。哪曉得當我們拎著還沒吃完的早餐匆匆跑向凱旋門的路上,就已經接到龍森打來的電話:「你們在哪裡??」原來凱旋門前面的混亂早就結束了。
龍森很可憐的男人辛苦三天從山上下來沒有人獻花給他,到後來是有一位阿姨看他很可憐送花環給他,於是呢我就這樣不好意思了他一整年。不過那時候我也碰到一個問題,就是之前龍森叫我可以去跟婦女會拿前一天媽媽小姐一起編的花環送他,可是到場的時候那些花環每個媽媽都嘛各自帶著不夠用,根本沒有多的可以讓我拿去送人,換句話說如果我自己沒有準備花環過去,也就不可能有花環可以幫人家戴。於是我早早下定決心,既然如此,今年就乾脆去秀美家請她教我編花,我手上也才好有東西可以送。

當我走出家門,在南王的「些本」碰到鄭大哥,他一得知我今晚的計畫是到秀美家編花,馬上很期許地說:「那你要一條花環給我。」我一聽馬上三條線,唉唷五條我就已經不知道要編到什麼時候了,六條要編到天亮嗎?我開始擔心起來。可是還是很高興他的開口,因為今年搬到普悠瑪部落,給這裡的男士獻花對我來說是意義非凡。
卅號晚上七點半到了秀美家,我就被淹滿客廳地板的花海有黃有白有紅有綠的給嚇到。秀美跟姆姆已經把買來的花泡水讓花準備開,剪好了花朵按顏色分在dipua藤盤上,又摘了各式各樣讓人眼花撩亂的葉子,秀美的姪女惠姜也在幫姆姆整理葉子遞給她編。只見姆姆的腳指頭很快就長滿一條條花環,倒是望著一地的花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始。

我不知道怎麼開始編也是有原因的,因為我向來習慣編的葉子是知本慣用的那種圓圓的福祿桐葉子,只要把葉子分開,搓抓一小叢跟花朵一樣大的比例,就可以把它花、花、花、葉子的順序放進去編,也就是說這個葉子在視覺上看起來就像綠色的花一樣大朵。可是南王的葉子很多種,福祿桐除了圓圓的以外還有細細長長的,哇,秀美給我這種細細的就很難編,可是偏偏又很好看。秀美說這種齒狀的福祿桐要交叉放在花的兩側,所以要抓得很好看,才能把花朵拱在中心襯托出來。編的時候,除了要算三種顏色一回合跑五次以外,選花也有標準,先從花朵小一點的開始,越來越大,到中間以後又慢慢縮小,這樣子花環戴在頭上,就會顯出很有變化的層次感,讓我真是聽了好佩服這普悠瑪編花的智慧。
秀美還教我一個避免斷頭花的訣竅,就是先在花梗接頭的地方稍微捏一下,不可以用折的,也就是把它捏得有點軟軟的像是要掐出汁來,這樣子把花朵繞編進辮子裡的時候,花梗已經被捏軟就比較不會折斷了。當我實在拉繩子拉得很累而且繩子一直轉彎的時候,秀美還祭出一項法寶,是她在南王國小教小朋友用的道具─綁上繩子的鉤子,這樣一端可以綁在椅子上,另一端可以直接崁進塑膠繩裡頭,我就可以一個人自己編了。
我開始一邊編,一邊拆,因為編的同時花環雖然跟著變長,卻也跟著旋轉。這種葉子對我來說真是難度太高了,馬上被打敗。不服輸的個性繼續試下去的結果,做出來的花環還真是醜到被我自己打敗不敢送人。啊呦哇我看看時間已經十點半了,怎麼辦???才剛剛要編完一條耶。最可惡的是九點多時筱帆居然還從小俊家打電話來秀美家ㄌㄠˋ我去吃雞酒,難得小俊家的拜把小妹靜怡終於有機會回部落過年了想起去年此時我們很過分的在跨年夜現場call機轉播給正在工作的她ㄍㄟ說哎呀雞酒多好喝啊今年活該換我了,因為手上的花環完全沒有著落,啊搭古搭耀不然是要怎樣呢。更別提小俊還把電話搶過去凹我說要送花給她跟媽媽還有筱帆跟靜怡的份了呢喔買尬。
於是我延續白天從凱旋門載姆姆回來那時候學到的母語:”salau ku madukarl maladaladam”意思是「我懶惰練習」,想要用曾經學過的片段單詞湊一湊來表達此刻的心情「我很累,很想放聲大哭。」姆姆跟秀美聽了一直笑,教我怎樣講:”maulup ku, salau ku mazhanen pakilem madangkis”這三個小時下來,我真的覺得當普悠瑪的女生太不簡單了,要送那麼多人花,又不能編得不好看,這樣子跟其他人比的時候馬上就毀了很丟臉,真是太辛苦了。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誰叫我們希望我們的男人的俊美是有我們的參與跟心血在當中呢~~

幸得秀美那麼義氣,我在編的同時她已經幫我編了四條,讓我就有五條可以送人了。當她知道鄭大哥跟我開口了,還追加一條花環給我,讓我實在很不好意思耽誤她那麼多時間。因為這個晚上,據說她們家要編的花環多達五十幾條耶,原因是她們家花環編得太好,還有別人家買了花特地要請她們家編(哇原來這年頭編花還有槍手的),再加上自己家原本就要送的,這下子可讓她跟婆婆忙到暈頭轉向。
儘管如此,秀美還這麼疼惜笨手笨腳的我,明瞭我身為女性想要送花給卑南族男性那種堅持的心情,真的,又讓我對這種女性情誼感到很感動。
謝謝你layuan, semangalan,秀美。
明天,可以收到你花環的人都是幸福的,因為我們是這麼樣的希望他們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