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03 16:59:57思乃泱

少年祭,佳音夜(3)在寶桑(下)

(圖說:第十屆薪傳少年營成員國晉咚咚咚熱身開始囉~~~)

終於~~~回到了娜維跟高德有著四、五十張椅子的住家,在等待炒麵來到之前,我們一一坐好先開始分享,這讓我們延續了兩個晚上極high的心情。
首先請頭目、主席跟長老講話,大家對於孩子們堅持到底的意志跟快樂到底的表現都非常高興→甚至是被打敗。惹得長老仁誠老爹也高興到語無倫次:「這……要怎麼講呢。今天真的是我最高興的一天,太高興了,我的心滿滿的超過我的嘴巴可以講的……」
很多大人都給小孩子講話勉勵,娜維覺得也要給這兩天最辛苦的小孩子們講講心中的話,於是薪傳少年營的老師們就先一一給每個小朋友熱烈的唱名勉勵,喊到名字的也一一站起來揮手擺波給大家謝謝。哇~~~寶桑不虧是寶桑,那個掌聲鼓勵沒有在停的ㄋㄟ,給第一位站起來的小朋友拍手有多大聲多熱烈,三十幾個拍到最後一位小朋友就有多大聲多熱烈,讓我很感動小朋友彼此之間的相挺,這種情感支持的系統對一個團體的維繫非常重要。
接著小朋友就開始一一主動發言,場面熱烈的程度,讓子甦跟我都覺得這簡直是寶桑版的菲律賓嘛,又是輪流講話又是大力鼓掌又是高聲歡呼,只差撒可努人不在現場。小孩子侃侃而談言之有物的情景,簡直就像小朋友版的香蘭青年會;而小孩子一心一意融合在一起的情感,則讓我看到宛如十年前知本青年會初初起來那樣的凝聚與珍惜。

大人幫忙打麵一一傳給小孩,我們邊吃邊聽邊笑。輪到林懇上前講話,他三七步站著,很認真的眼睛朝向遠方,一句一句的講:「我們薪傳少年營,最棒。然後,希望繼續努力。然後,我們下一代的孩子,磐石青年會的小孩子……」以上林懇的講話在寶桑的第一個有名是需要註解,他的阿姨娜維立刻翻譯:「他的意思是說,以後薪傳少年營都是磐石青年會的基本成員,你們了嗎?」台下的孩子也立刻報以了解你的明白歡呼:「了改!」
然後林懇在寶桑第二個有名的講話就是有很多的「然後」,聽說有一年寶桑小孩子尾牙的節目表演,他上台講白雪公主跟七矮人的故事幾乎高達兩百個然後,因為每一句話的開頭跟結尾都是然後。於是他每講一句,台下的哥哥姊姊就像雙簧相聲一樣報以熱情的:「然後~~!」「然後~~!」呼應著他,真的是快把我們笑翻了。
大吳老師看他上半身很鎮定下半身很緊張,給他大喊:「不要抖腳!」我們又是笑到不行。想到他老爸toki對他兒子的憐愛與驕傲:「我這個孩子保有的是,已經很難在他這一輩小男生身上看到的那種純真、天真。」是的,這個團體不能沒有他,因為他給大家帶來太多歡笑的同在與記憶,是這個團體疼惜的寶貝。
對一個沒有年齡層級的小孩子團體來講,能有高中男生一直參與到現在是很大的不簡單。男孩子當中年紀最大的聖筑,在這個團體擔待大哥哥的很多事。他啞著嗓子說:「我在南王參加alabakay沒有聲音了,可是我還是要回到寶桑參加報佳音。」洽累~~~~就是這種情感啦!
資深團員亞婷也到前面貢獻一首寶桑國歌,意思就是只要有人一唱這首歌台下就像保齡球全倒一樣歡聲喊唱,我從2003年第一次參加寶桑婦女鋤草節就被她母語比賽最後祭出這首成名曲給打敗:「寶桑的媽媽小姐天天馬拉桑,保力達加啊米酒~~~每天每個晚上想那保力達,歌聲是多麼溫柔~~~」台下又是一陣相挺歡呼尖聲歡笑的叫聲。亞婷對著她新加入薪傳少年營的阿娜說:「秋君是我帶進來的,所以這一年我一定要把秋君教會,不會的再來問我喔!」喝哩呀~~~~就是這種自信啦!了不起!
身材高佻的秋君也衝到前面發言。她應該是這群孩子當中最勇的一位,原因是才剛加入四天就立刻上場跟大家歌舞報佳音,真的是要夠膽夠投入才能有這份享受。秋君感謝娜維老師在最後一刻收留她,讓她有機會跟大家一起。因為原本跑部落外的行程,沒有辦平安保險的小朋友是不能參加的。她很高興還好老師還是有讓她參加。最後秋君還補了一句讓大家歡聲雷動的感想:「以後薪傳少年營的集合或是活動,我一定不會缺席!」
另外一位很特別的小朋友是陳俐吟,同樣不扭捏、很開心在大家面前分享:「我是布農族的,但是我很高興學卑南族的歌跟舞,謝謝大家讓我有機會學習。」我想起當初大吳老師對於在國小辦理卑南族歌舞教學不分族群招收學員的用意之一,就在於跨族群跨文化的學習對孩子們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多元學習,多增加一份對於週遭族群的認識與交流。我從俐吟的表現以及跟其他人的友誼互動,看到她們的初衷已然孕育有成。我也相信未來在這個團體會有更多不是卑南族的小朋友會像現在的俐吟一樣、將來會像現在的我一樣,因為認識了這個族群,而在原有的生命向度累積、延展更多的厚度與寬度。
說著說著,大吳老師的大女兒亞羽跟娜維的大女兒晏羚也都出來分享,談到她們的媽媽是怎樣的忙於部落、工作、家事還有家人跟小孩子的照顧之間,做孩子的其實看在眼裡都很體諒跟佩服,我看大吳老師跟娜維都在一旁很忍耐不要讓眼前的霧氣上升。
結果剩下小吳老師怨嘆拔ㄉㄜˋ:平平生兩個孩子,為什麼她的孩子不也出來這樣講她幾句呢。她的男孩子文進已經累到睡著了在大家的笑聲中被凹到拔ㄉㄜˋ,女孩子芷瑩則是被大家ㄍㄟ到害羞彆扭講不出話,於是小吳老師一個箭步以宮女之姿抄起擴音筒:「沒要緊,我家己來!」接著就講出當天晚上另一句讓我感動的名言:「那個潘高德先生一直說我是白浪,可是我要說!『雖然我是白浪,但是我一直堅持維持原住民的風味!』」此話一出,台下自然又是力挺到底的歡聲雷動。是的,小吳老師,雖然你看起來不是,但是你的心早就是了。沒有你的堅持這樣是下來,也不會讓這麼多小孩繼續往這個是走下去。

當天晚上其他讓人笑到闔不攏嘴的高潮,還有三位老師加上醉倒就睡巴拉冠的館長阿賓的嘿~~曼波舞蹈重回現場。話說連日來寶桑小朋友拼命加緊練習這支舞,為的是要到最早把這支舞傳出來變成寶桑名舞的阿賓家報佳音。他們這家人非~~常愛跳舞,發明出許多讓寶桑人不支倒地的絕舞,嘿~~曼波就是其中一支。於是三位老師就暗算好了,要在這一天帶小朋友前去「以其人之舞還治其人之家」。結果小朋友才剛唱唸出音樂前奏「ㄉㄟ喔~~~~」那位師祖姆姆就已經暗笑內傷到不行,待得小朋友陣勢劃一比出標準舞步「嘿~~曼波、曼~~波!」,全家人更是為之絕倒。於是當小朋友又再度唱出這首歌ㄍㄟ老師們表演一次,就連敲了兩天鼓的阿賓也像機器人起乩般跟著煞有介事讓我們笑岔了氣。
至於最後一個高潮就是小林老師以及老公浩原的感性告白以及告白成果。小林老師是娜維的表妹、祭司林天福的女兒,也是薪傳少年營最早一起帶小朋友的老師之一。寶桑女婿的浩原跟小朋友分享他對這個部落的喜歡,三立電視台地方記者的他期願能夠藉由自己的攝影機,讓大家看到不同於媒體卑南族寵兒南王、知本以外屬於寶桑卑南族獨有的魅力,也讓大家都看到薪傳少年營孩子們的努力與精神。
他倆愛的結晶─國晉,從小承繼寶桑小孩愛唱不怕現的台風,就在大家掌聲鼓勵之後落落大方咿咿呀呀唱起山地版的「冷冷的心上人~~~」以及煞有介事的哪嚕灣跟嗬嗨泱,讓大家忘卻疲累再次拍手笑high到最高點。
小林老師談起她九年來一路看著薪傳少年營發展的心情,最後對著她兩歲多的兒子國晉,當著大家的面允諾:「以後呢,我也會把我的孩子捐出來,交給薪傳少年營。」這聲保證當然又是一陣歡聲雷動,咚咚咚第十屆準團員王國晉出現囉啦~~國晉可能還搞不清楚我們這瘋狂的喜悅所為何來,但是呢,會在妹妹要睡覺時哼著不標準的原住民歌哄她入睡的他,早就已經具備這個入團資格跟架勢囉!

這個晚上,有太多的歡笑與感觸。親愛的寶桑,自從認識妳以來,感覺到的是,妳是個可愛到人人被你打敗的部落。而在今晚之後,我深深感受到,妳在未來,會是一個可敬、可怕到人人被妳打敗的部落。因為妳擁有這群了不起的小孩,這是妳最大的資產。

孩子們將椅子疊起擺好,跟著家人回去了,一下子曲終人散,然而我還是捨不得離開。娜維跟高德這對用意志力撐全程也把全家都擺上給了部落的夫妻,讓我很想再留下來聽聽阿娜這一晚的心情。
娜維很累了,但是講起小孩子的事情還是很多感情。我們先從昨天晚上知本小女生的來開始聊起,她說因為都在忙,沒有好好招待怕怠慢到她們,結果我今天整天沒開手機害她以為我在生她的氣沒有按奈到客人。我說哪會啊,昨天晚上很好啊,我就是喜歡你們把她們當作寶桑自家孩子一樣帶、一樣操,這樣才有意思跟意義嘛。只是說實在我也不知道孩子有沒有在這過程中跟寶桑的小朋友認識到多少。娜維說有有,她女兒晏儒當晚就跟她說:「媽媽!我有交到新的好朋友知本的。」她聽了很開心,聽她這樣講我也很開心晏儒跟芅華的認識。我說:「很喜歡剛剛你叫每個小孩子站起來大家給他鼓勵,那種團體的感覺很棒。你們的小孩真是厲害ㄋㄟ,昨天跑部落,啊今天跑外面,連續兩天沒有在累的喔。」娜維很肯定這批孩子的表現:「我們的小孩子真~~的是很認真。你說一樣是報佳音,以前我們年輕人有的一半累了就跑回去休息。可是我的小孩子們,一個都沒有離開。昨天幾個、今天到最後就是幾個,這種精神。所以我一定要給他們一個個點名,給他鼓勵!」
她很感慨又感動地加了一句:「我很高興小孩子們沒有遺棄我。」這句話從大人口中說出,當中其實有很多的心情。曾經因為各種狀況而中斷了的薪傳少年營,是三位老師很不捨但是又很無奈的地方。好不容易藉由孩子的聚集,不只把孩子凝聚了起來也讓家長有了另一種不同於祭典性質的部落參與,過程中卻是風雨不斷而不得不宣告暫停。如今藉著與學校合作的機制又讓這個團體可以運作下去,等於是重新啟動從小培養孩子與部落連結的機制。儘管中間這個空窗期,讓不少未曾有機會接受薪傳少年營洗禮的青少年宛若遊魂飄蕩在與部落的連接之外,然而曾經參加過的小孩以及現在開始加入的小孩,他們的心還是又這樣緊密串接在一起,認真地愛巴布麓,這對於曾經努力付出、克服失望又重新抱持希望投入下去的老師們來說,孩子們的不離不棄已是回報她們有愛有恨卻無悔的最大恩典。
接著娜維又欣慰又興奮地說:「從去年到今年一路這樣,說實在,我不知道被報佳音的人的家裡是什麼感覺啦,因為我都去報人家家裡,自己沒有在家這樣等過。可是我已經看到我當初要這樣做的初衷了,就是在他們身上表現出來的那種感覺。我們去開發隊,那裡的人哭…去到太麻里、龍過脈也是都哭…到大橋那三戶,也是哭…那種感覺就是,部落的人沒有忘記他們,就算他們住得再遠,還是是我們寶桑的一分子。小孩子也感受到他們的哭他們的高興,也跟著有哭有笑,我真的很高興。」
聽著她這樣的講,我深深感受到本部落族人與搬出去族人的這份連結、老人家與中生代新生代之間的連結,透過這麼個在乎你所以我要來到你家祝福的集體拜訪,活絡了彼此更緊密的結合。這樣的行動,真的是要每一年都持續下去呀。

這晚的炒麵跟貢丸湯好吃到連我這喊減肥的人也破戒吃了宵夜,不過最神的這居然是在一個小時之前在林老師家那時才跟石家定的,哇五十人份的湯跟麵耶在這麼短的時間趕出來,真是太厲害了。這麼好吃的東西不能剩下來,於是我就跟娜維借鍋子裝回去。走到門口要把東西放進去小愛的時候,我捧起娜維家的燉鍋感謝她的賞賜:「現在我也要帶聖誕禮物回去給我爸媽報佳音了。」我們笑著彼此說再見。
一路上,彎轉著方向盤的我想著,佳音之夜,在世上真正的意義是什麼。
不管是教會的、部落的、社區的,當我們越過高山峻嶺,走過每個十字路口,來到每戶人家,在乎著要把這份心意傳達給眾人,讓你快樂就等於我快樂,那個最終,不就是「愛人如己,愛鄰舍如同愛自己」的真義嗎?
少年祭,佳音夜,我在寶桑,領受了這份美好的景象所要傳遞的訊息。
這幾個少年祭的夜晚,我在這三個卑南族部落聽到、看到也感受到人世群體間從遠古以來就傳唱至今,那最美的好消息,都在此時此地了。

啊~~接下來又是年祭該始頭痛的季節了~~~~~后~~這六年來認識卑南族真是麻煩,讓我的12月跟1月既沒有聖誕節沒有跨年也沒有元旦只有祭典,總是在興奮、疲累、趕場、熬夜與黑眼圈中度過,卻也在滿滿的體會當中有好多的感悟與感動,於是,我也還是會繼續地說:我願意……搭古搭耀@#$%^&*